“哗啦”一声。
水花四溅。
少女的身影瞬间隐没在荷花池里。
刺骨凉意浸透衣衫，水草的腥气涌进鼻腔，少女强迫自己不再挣扎，任由身体慢慢下沉。
裴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
顾不上解下玉佩和腰带，纵身跃入池中。
“嫋嫋！！！”
池水冰冷刺骨，却不及他心中的寒意。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水下那团朦胧的影子，当指尖触到柔软的肌肤时，几乎是本能地将人捞进怀里，奋力划动双臂，朝岸边游去。
上岸后，沈怀昭趴在石阶上剧烈咳嗽着。
裴珩伸手拨开她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却在对上她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狡黠时，动作僵住。
“看吧！我就知道大人会来救我！”
“胡闹！”
“我没有胡闹。”少女羽睫微颤，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假装虚弱地往他怀里靠，“裴珩，就算这步棋是刀尖舔血，是把自己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想睹一把！”
裴珩面色凝重。
半晌。
“送你回宫。”
沈怀昭摇了摇头，“能不能麻烦大人差人告知太子殿下，就说我出来透气，不慎...跌入池塘，幸亏大人路过将我救起....”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苍白的嘴唇微微发颤，可裴珩却注意到，她垂落的睫毛下，眼底藏着算计的光。
男人面色再次阴沉下去，“沈怀昭，你到底要任性到何时？”
少女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一阵寒风吹来，纤弱的身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忽然委屈巴巴的开口，“大人骂我！好凶！”
面色忐忑还带着些惶恐。
裴珩又气又急，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你该骂！”
知道裴珩心中有气，沈怀昭语气低低的，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轻轻眨了眨，看上去很是无辜，“我若不这样做，如何向太子殿下解释落水一事？”
“难道要告诉殿下，是因为大人吗？”
裴珩眸色暗了暗，竭力遏制内心的不悦，小心翼翼将人从地上抱起，面色阴沉地看着前方，眼神中既有怒意又有一丝无奈，“带你去太医院。”
沈怀昭乖巧的靠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是我惹大人生气了吗？”
裴珩冷哼一声，“我生不生气，与你有何关系。”
嘴硬。
沈怀昭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我错了，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试探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觉得这样好玩吗？”裴珩声音低沉，垂眸打量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你故意落水，不过是想看我会不会紧张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危险？”
“嫁给太子也好，接近陛下也好，那都是你的事，我不参与，也不想参与。”
“但你能不能记住，先保护好自己。”
完了。
这次裴珩好像真的生气了。
沈怀昭眼神闪烁，撇了撇嘴，低声道，“对不起！”
说着，抬眸看向他。
“嫁给太子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是怕大人生气，才会设局支开你，不是故意要骗你。”
设局，骗他。
这小丫头，还敢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裴珩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已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抱着她，一路往前走。
始终一言不发。
沈怀昭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拽了拽男人的衣袖，“我知道大人心疼我，但做大事怎能拘泥于这些小节。”
“以前我在外宅的时候，只想安稳度日，可丫鬟婆子都以为我好欺负，就连厨房的嬷嬷都敢往我饭食里掺巴豆，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希望大人保护我，但也不是事事都要依赖大人。”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地步。”
“所以大人能不能别不理我。”
少女委屈的哭腔，让裴珩脚下一顿。
他停了下来。
他宁愿沈怀昭朝他撒泼打骂，也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小哭包。
“我何时不理你？”
他垂眸看她。
“现在！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回应我！”
沈怀昭委委屈屈。
裴珩：“？？？”
再难缠的刺客，都不及少女半分。
“大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不想帮我，那就走吧，你这么冷着我，我不高兴。”
瞧着她气呼呼的样子。
只想让人哄哄她。
说不出一句重话。
“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裴珩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不是故意不理你。”
原本要责备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沈怀昭听闻，脸上委屈的神情瞬间没了，抬手搂着他的脖子，仰起小脸，近距离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狭长眉眼，还有浓密眼睫下那又幽深如寒潭的眼睛。
裴珩。
你明明动了心，为何不承认？
“再有下次…”男人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便收回你手上大理寺的腰牌。”
沈怀昭：“......”
不是？
你来真的啊？
居然威胁她！
沈怀昭小嘴撅起，一脸不服气又不敢顶撞他的委屈模样，低垂下小脑袋，闭嘴不言，只用一只小手攥住裴珩的衣领，轻轻扯了扯。
裴珩无奈。
刚才还一副理直气壮，听说要被没收腰牌就开始委屈撒娇。
真拿她没办法！
......
太医院。
太医们忙碌地进进出出。
见裴珩抱着沈怀昭进来，急忙躬身行礼，“裴大人。”
“取套干净的衣物过来。”裴珩将少女放在椅子上，询问道，“李太医呢？沈侧妃不慎落水受了惊吓，过来帮她看看。”
正在内殿整理药材的李太医听闻，急匆匆赶来，吩咐女医帮沈怀昭换好衣服，随后取出丝帕铺在沈怀昭腕间，指尖刚搭上她的脉搏，眉头便紧紧皱起。
裴珩站在一旁，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沈侧妃这是受了寒气，又呛了水，好在救治及时，并无大碍，不过得精心调养些时日，若再受风寒，怕是要落下病根，大人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听殿外传来太子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