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吹曲辞之七
战城南
ni李白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备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战一作长征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一作上枯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评李白《战城南》:笔伐穷兵黩武,情系苍生苦难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李白这首《战城南》,借乐府旧题,以雄浑笔触、激昂韵律,勾勒出一幅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战争图景,深刻抨击了封建统治者穷兵黩武的行径,饱含对民生疾苦的悲悯与对和平的向往。
诗开篇“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两组对称句式急促而来,如战鼓连敲,声声震耳。“去年”与“今年”的时间紧承,“桑干源”和“葱河道”的地域转换,将战争的频繁与广阔展露无遗,给人一种兵戈扰攘、征战不休的强烈冲击,诗人对战争的批判锋芒初显。“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化用左思《魏都赋》中“洗兵海岛,刷马江洲”之意,在条支海的波涛中洗去兵器上的血污,在天山的雪地青草间牧放战马,看似豪迈的场景,实则从侧面反映出征战范围之广,从遥远的西域到北方的草原,处处都弥漫着战争的硝烟。“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这两句是对前半段的沉痛总结,长途跋涉、连年征战,让士兵们青春不再、身心俱疲,一个“尽”字,道尽了战争对生命的无情损耗,饱含着诗人对将士们深深的同情。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诗人以独特视角,将匈奴的杀戮行径比作农耕,形象地揭示出战争的残酷本质。耕作带来的应是丰收,而战争却只留下累累白骨与无尽黄沙,强烈的反差,让人触目惊心。由此自然引出“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秦修长城抵御匈奴,汉时烽火依旧未灭,千年时光,战争的阴霾从未消散。这几句诗,跨越历史长河,深刻指出战争的延续性与统治者决策的失当,没有正确的治国方略,百姓便永远无法摆脱战争的苦难,字里行间满是深沉的喟叹与犀利的批判。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这是全诗最惨烈的画面。战场上,战士们拼杀至死,战败的马匹仰天悲号,仿佛在为逝去的主人哀悼;乌鸦和鹰鹫啄食着死人的肠子,然后叼着飞到枯树枝上,血腥、残酷的场景,如同一幅地狱画卷,令人不忍直视。李白用极其夸张的笔墨,将战争的惨状渲染到了极致,让读者深切感受到战争的恐怖与无情。“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士兵们白白牺牲,鲜血染红了荒草,而将军们在这场战争中也一无所获,这是对战争毫无意义的有力控诉,揭示出战争背后生命的无谓消逝与功业的虚无。
最后,“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诗人直抒胸臆,点明主题。此句虽为理语,却因前三段的层层铺垫,显得水到渠成,振聋发聩。它是从历史和现实的惨痛教训中提炼出来的至理名言,将全诗的思想境界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体现出李白对战争本质的深刻认识与对和平的热切期盼。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首诗既有汉乐府的质朴刚健,又融入了李白自身豪放飘逸的风格。诗中句式灵活多变,既有短促有力的三字句、四字句,营造出紧张急促的氛围;又有舒展的七言句,用来抒发深沉的感慨。音韵和谐,读来朗朗上口,节奏与情感的起伏相得益彰。在描写手法上,诗人善用夸张、对比、象征等,如“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的夸张描写,“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的对比手法,使诗歌的表现力大大增强,情感更加浓烈。
这首诗创作于天宝年间,当时唐玄宗好大喜功,频繁发动对外战争,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李白以敏锐的目光洞察到这一社会现实,以笔为剑,借《战城南》抒发内心的悲愤与不满。他突破汉乐府旧题的局限,不仅描绘战争的残酷,更深入剖析战争的根源与危害,思想性和艺术性都远超前人。
李白的《战城南》,是一首反战的千古悲歌,它穿越千年时空,依然能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对和平的向往、对生命的尊重以及对统治者穷兵黩武的批判。它提醒着我们,战争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和平与安宁才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