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码头上笼罩着一层橘红色的余晖。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掀起众人的衣袂。厉倾宇一行人踏着咯吱作响的木板路来到码头,只见偌大的港湾里只孤零零地停泊着一艘双层客船。船身漆成深褐色,桅杆上的帆布已经收起,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上官秋水眼前一亮,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罗裙,发间的珠钗在夕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快步上前,裙摆随风轻扬,拉着霍霆风的衣袖道:\"听风你看,这船有客舱呢!\"她转头对众人笑道:\"海上风浪大,有舱室总归舒服些。\"
船夫是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正蹲在甲板上修补渔网。见有客人来,他连忙起身,粗糙的手掌在裤子上擦了擦。上官秋水从腰间荷包取出一锭银子,温婉一笑:\"船家,这艘船我们包了可好?\"
船夫为难地搓着手:\"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方才已有两位客人上船,定了一间舱室...…\"他指了指二层紧闭的窗户,\"银子都付了。\"
上官秋水轻蹙柳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锭。她环顾四周,码头上其他船只都空空荡荡。\"那可有其他大船?\"她不死心地问。
\"最快也要明日晌午了。\"船夫摇头,海风将他花白的胡须吹得乱蓬蓬的。
霍霆风见状,轻轻按住上官秋水的肩膀。他今日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秋水,将就一晚吧。\"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安抚。
厉倾宇站在众人身后,海风吹乱了他束起的黑发。他淡淡道:\"我等习武之人,甲板上将就一夜也无妨。\"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那扇紧闭的舷窗。
最终众人决定登船。船上一共四个舱室,上官秋水理所当然地要了一间。她提着裙摆踏上甲板时,忽然惊喜地\"啊\"了一声——船舷处,一个白衣公子正凭栏远眺。
白年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阳光为他俊朗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见到厉倾宇,他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厉兄!\"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衣袂翻飞如白鹤展翅,\"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厉倾宇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白年归的肩膀,在空荡荡的甲板上搜寻着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骨节泛白。
白年归察觉到他的冷淡,却不以为意,笑容灿烂地转向其他人:\"这几位是...…?\"
上官秋水上前一步,发间珠翠叮咚作响。\"白公子不记得了?那日在万宗门...…\"她拉过唐素心,后者今日穿着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安静得像一朵含苞的睡莲。
待介绍完毕,白年归热络地与众人寒暄。上官秋水却已按捺不住,踮起脚尖往船舱方向张望:\"玲姐姐可在船上?\"
\"主人在舱内小憩。\"白年归轻声说道,他的话音刚落,上官秋水便如同一只欢快的蝴蝶一般,轻盈地翩然离去。
“我这就去寻她!”她的步伐轻快,仿佛脚下踩着云朵一般,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天籁之音,让人不禁为之陶醉。
霍霆风的目光随着上官秋水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慢点。\"他轻声喊道,但并没有跟上去。他知道,上官秋水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和佟玲姐姐单独说,所以他选择给她们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然而,当厉倾宇听到佟玲的名字时,他的神色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他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这一细微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原来,玲儿也在这艘船上。
厉倾宇站在原地,海风突然变得刺骨。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诸位先安顿,我去看看海图。\"可转身时,他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朝着上官秋水消失的方向偏移。
唐素心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注意到厉倾宇转身时,那双总是沉静如潭的眼眸里泛起的涟漪。她轻轻抚平被风吹乱的鬓发,若有所思地走开。厉倾宇和佟玲之间发生了何事,他们二人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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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秋水提着裙摆,轻快地穿过狭窄的船舱走廊。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混合着远处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她停在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佟玲姐姐,在吗?我是秋水啊!\"
舱室内,佟玲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夕阳的余晖透过圆形舷窗洒进来,在她手中的翡翠镯上流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指尖一颤,玉镯险些滑落。她急忙将它收入袖中,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
\"来了。\"佟玲整理了下素白的衣襟,手指在门闩上停顿了一瞬才拉开。门刚开一条缝,一个紫色的身影就扑了进来。
\"玲姐姐!\"上官秋水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把抱住佟玲,发间的步摇也摇摆起来。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让佟玲想起江南春日里绽放的花朵。
佟玲身子微僵,但很快放松下来。上官秋水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她轻轻拍了拍上官秋水的背,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秋水……\"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水面的风。
上官秋水松开手,拉住佟玲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里面拽,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姐姐,你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上官秋水满脸焦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佟玲,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似乎要把佟玲看穿一样。
突然,上官秋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佟玲的耳边说道:“姐姐,我跟你说哦,那日在万宗门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厉大哥在一起……我的天呐,你们竟然是夫妻!”
她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其中的惊讶和兴奋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说到最后,甚至还夸张地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却还是滴溜溜地转着,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佟玲的笑容突然就凝固在了她那张原本娇美的脸庞上。她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然后她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对方,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
她故作镇定地拿起茶壶,缓缓地将热水倒入茶杯中。水流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异常安静的舱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佟玲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以至于茶水都溅出了一些,洒落在桌面上。
她盯着杯中那片正在上下浮沉的茶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秋水的性格就像那片在水中自由舒展的茶叶一样,活泼开朗,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仿佛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困扰。而自己呢?佟玲暗自叹息,或许就如同这深潭里的一汪死水,平静、无波,甚至有些沉闷和压抑。
\"我本想着去中原再让听风寻你的,\"上官秋水已经自来熟地坐在床边,晃着双腿,\"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她突然拍手,\"对了!今晚我们一起用膳吧?我刚好带了我最喜欢的杨梅酒!\"
佟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她该拒绝的,可对上上官秋水期待的眼神,那句\"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姐姐~\"上官秋水拉着她的衣袖摇晃,眨巴着眼睛,\"我很快就要回江南了,就当是给我饯行嘛!\"
佟玲轻叹一声,点了点头。看着上官秋水欢呼雀跃的样子,她心里却沉甸甸的:要如何面对那个人?
上官秋水蹦跳着离开后,佟玲站在窗前,望着渐渐暗沉的海面。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那枚翡翠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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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上官秋水找到正在检查绳索的霍霆风。\"听风!\"她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我发现一件大事!\"
霍霆风停下手中的活计,冷峻的面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嗯?\"
\"厉大哥和玲姐姐肯定闹别扭了!\"上官秋水压低声音,\"刚才提到厉大哥时,玲姐姐的表情可奇怪了。\"她眼睛一转,\"今晚的宴席,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和好!\"
霍霆风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无奈地摇头:\"你呀……\"语气里满是宠溺。
黄昏时分,船舱大厅里点起了灯笼。上官秋水和霍霆风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江南的点心摆成了精致的形状。
\"佟玲姐姐和唐姑娘怎么还没来?\"上官秋水环顾四周,正要起身,却见唐素心款款而来。她一袭淡青色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清丽脱俗。
唐素心的目光在席间扫过,看到厉倾宇身旁的空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她轻移莲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上官秋水皱了皱眉,快步走向佟玲的舱室。
当佟玲被上官秋水拉着出现在大厅时,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佟玲身上,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佟玲今日的穿着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衣袂飘飘,如同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一般。长衫的剪裁简约而不失优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姿。她的长发被简单地梳理成一个发髻,几缕发丝自然地垂落在她白皙的颈项间,更增添了几分清丽,那两条靠右边胸前垂下的辫子,衬得她更为灵动,宛如仙子。
这样的装扮使得佟玲看上去宛如仙子下凡,清冷绝艳,让人不禁为之倾倒。她的美丽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即使在这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也依然能够散发出独特的光芒,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阿蔓和墨离听到佟玲的声音,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站起身来,动作整齐划一,然后毕恭毕敬地向佟玲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齐声喊道:“主母!”
佟玲的目光原本是落在阿蔓和墨离身上的,但在与他们对视的瞬间,她的视线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一旁的厉倾宇。
然而,厉倾宇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佟玲的目光,他依旧低着头,握着手中杯中的酒,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佟玲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就像被一根细针猛地刺了一下,让她不由得浑身一颤。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冷淡地说道:“不必如此拘谨,叫我佟玲就好。”
阿蔓和墨离显然没有预料到佟玲会如此回应,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他们不禁开始猜测,难道是殿主惹主母生气了?还是因为殿主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主母,所以主母对殿主心怀不满呢?
白年归急忙起身让座:\"主人,您坐这里。\"他指的是厉倾宇另一侧的位置。
佟玲摇摇头,径直走向上官秋水身边的位置。坐下时,她的余光瞥见唐素心正为厉倾宇斟酒,两人衣袖几乎相触。她迅速移开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厉倾宇始终沉默,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已经泛白。他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心想:她宁可坐那么远,也不愿靠近我半分吗?
上官秋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悄悄踢了霍霆风一脚,用眼神示意:看吧,我就说有问题!
霍霆风无奈地给她夹了块糕点,眼神回应:别闹太过了。
海风透过窗缝吹进来,烛火轻轻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人齐啦!我们开动吧!\"上官秋水拍着手,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白年归立刻站起身,举起酒杯朗声道:\"千里相逢,皆为贵客!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他白衣胜雪,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潇洒。
\"说得好!\"上官秋水立刻响应,举起酒杯在桌上转了一圈,\"酒逢知己千杯少,干!\"她仰头一饮而尽,有几滴酒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下,在衣领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霍霆风无奈地摇头,却还是跟着举杯。他注意到厉倾宇虽然也举杯,但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飘向对面。顺着视线看去,佟玲正小口啜饮着杨梅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厉兄,\"霍霆风拿起酒壶,亲自为厉倾宇斟满,\"你的魄力和为人我霍某佩服,敬你一杯。\"他声音低沉有力,眼神真诚。
厉倾宇这才收回视线,端起酒杯:\"霍兄过誉了。\"他仰头饮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霍霆风一边与厉倾宇对饮,一边不忘照顾身旁的上官秋水。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挑着鱼刺,将剔好的鱼肉放进她碗里。\"慢些吃,\"他低声道,\"别光顾着喝酒。\"
上官秋水冲他皱了皱鼻子,却还是乖乖夹起鱼肉送入口中。她转向佟玲:\"玲姐姐,这些江南小菜可还合口味?\"说着夹了一块糖醋藕片放到佟玲盘中。
佟玲浅尝了一口,点头道:\"很清爽。\"她的声音像山间清泉,带着几分凉意。实际上她根本没尝出味道,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控制自己不要看向某个方向。
\"这是我从江南带来的杨梅酒,\"上官秋水又给佟玲满上,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多喝些,酸酸甜甜的,最适合女儿家了。\"
佟玲端起酒杯,指尖与杯壁相触的地方微微发白。\"确实不错,\"她轻声道,\"像...小时候的味道。\"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
霍霆风看着上官秋水又给自己倒酒,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贪杯,你的酒量...\"
\"要你管!\"上官秋水撅起嘴,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今日难得见到玲姐姐,还不许我多喝几杯?\"她转头对佟玲告状,\"姐姐你看,他总这样管着我。\"她脸颊因为先前的几杯杨梅酒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抹了上好的胭脂。
霍霆风叹了口气,松开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好好。\"语气里的宠溺让在座几人都忍不住微笑。只有厉倾宇握杯的手又紧了几分,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唐素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厉倾宇身上,未曾移开片刻。她看着厉倾宇一杯接一杯地豪饮,心中的担忧愈发浓烈。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厉大哥,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少喝些酒吧……”
她的声音轻柔而恳切,仿佛害怕惊扰到厉倾宇一般。然而,厉倾宇却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斟满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唐素心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她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
此时此刻,唐素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无所适从之感。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场景中显得有些多余,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完全无法融入其中。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佟玲和上官秋水所在的方向。只见佟玲和上官秋水正聊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时传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唐素心的存在。而厉倾宇则静静地喝闷酒,佟玲也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两人之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唐素心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微妙气氛,显然佟玲和厉倾宇之间正在闹矛盾。这种冷战的状态让唐素心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唐素心咬了咬下唇,最终起身告辞:\"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她快步离开时,裙摆扫过厉倾宇的衣角,却没能引起他半分注意。
白年归见状,拎起一壶酒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去甲板上对月当歌!\"他大笑着往外走,\"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阿蔓和墨离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我们去上面守着。\"天擎默默跟上,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此时厅内只剩下四人。上官秋水已经喝得双颊绯红,趴在桌上拉着佟玲的手喋喋不休:\"姐姐你知道吗……我爹可凶了,总不让我出门……还有我弟弟,小时候被隔壁王家小子欺负,我抄起扫帚就……\"
佟玲静静听着,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这样琐碎的家常,对她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温暖。
霍霆风见状,轻声道:\"姐姐,秋水喝多了,我先带她回房。\"
佟玲微微一怔,苦笑道:\"别叫我姐姐……让罗刹殿少主这么称呼,我受不起。\"
\"去他的少主!\"霍霆风难得爆了句粗口,却说得斩钉截铁,\"我认你这个姐姐,就是一辈子的事。\"他没有意外佟玲认出他罗刹殿的身份,他心里一直把佟玲当做姐姐看待。
佟玲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最终只是轻声道:\"快带秋水回去休息吧。\"
霍霆风弯腰扶起上官秋水:\"媳妇,我们回去了。\"
\"谁、谁是你媳妇……\"上官秋水醉眼朦胧地推他,声音软糯得像糯米糍,\"不许乱叫……\"
霍霆风低笑一声,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好,不叫。\"说罢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惹得上官秋水惊呼一声,粉拳轻捶他的胸膛。
待二人离去,船舱内骤然安静下来。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道孤寂的影子。佟玲终于抬眼,正对上厉倾宇深邃的目光。两人隔着空荡荡的酒桌相望,谁都没有开口。
船舱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厉倾宇冷峻的侧脸上跳动。他身旁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每一杯烈酒入喉,都像在灼烧那些说不出口的痛楚。
佟玲站在阴影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看着他又一次斟满酒杯,修长的手指因醉酒而微微发抖,却固执地将酒杯举到唇边。在酒杯即将触及唇瓣的刹那,她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放开,让我喝!\"厉倾宇抬头,醉眼朦胧中映出她清冷的面容。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压抑的怒意。
\"好。\"佟玲松开手,干脆利落得仿佛方才的阻拦只是错觉。她转身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带着药香的微风。
这决绝的姿态刺痛了厉倾宇。酒精灼烧着他的理智,在佟玲即将踏出门槛的瞬间,他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佟玲踉跄着跌入他怀中,发间的木簪滑落,青丝如瀑般散开。
厉倾宇呼吸一滞。怀中人因饮酒而泛着薄红的脸颊近在咫尺,微张的唇瓣上还沾着点心的碎末。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嘴唇。
\"你醉了。\"佟玲的声音像淬了冰,左手抵着他的胸膛迅速起身。可右手仍被他牢牢禁锢,腕骨传来隐隐痛感。
厉倾宇眼中醉意未消,却闪过一丝清明。他看到她眼底来不及掩藏的慌乱,和自己倒映在她瞳孔中狼狈的模样。最终,他一根一根松开手指,仿佛放开的是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厉殿主,若无其他事,我先离去。\"佟玲揉着发红的手腕,语气疏离得像在对待陌生人。
这句话像柄利剑刺入厉倾宇心脏。他怅然若失看着那道素白身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酒意突然上涌,眼前一黑,他重重栽倒在地。
\"嘭\"的一声闷响让佟玲猛地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厉倾宇,她瞳孔骤缩,所有伪装顷刻崩塌。\"厉倾宇!\"她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指拂开他额前散落的黑发,触手一片滚烫。
佟玲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到床上。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他的衣襟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衣襟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仿佛能拧出水来。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染血的绷带,噬魂剑留下的伤口赫然展现在眼前。那伤口狰狞可怖,血肉模糊。
佟玲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几乎连药瓶都拿不稳。然而,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痛苦,继续为他清理伤口。
每一次擦拭,都让他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那声音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佟玲的心上,让她的心也跟着抽痛一下。
\"玲儿……别走……\"厉倾宇在昏迷中抓住她的衣袖,眉头紧锁。佟玲僵在原地,直到他再次陷入昏睡才轻轻抽回衣角。冰凉的巾帕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就像擦拭她止不住的泪。
天光微熹时,厉倾宇在剧痛中醒来。喉咙火烧般疼痛,却不及看到趴在床沿熟睡的佟玲时的心痛。晨光透过舷窗,在她疲惫的睡颜上镀了层金边。他不敢动,怕惊扰这偷来的温存,只能用目光贪婪地描摹她的轮廓——微蹙的眉,轻颤的睫毛,还有那柔软的红唇。
当佟玲惊醒时,厉倾宇立刻闭眼假寐。他感受着她微凉的手试探额温,感受着她指尖流连在脸颊的颤抖触碰,然后在门扉轻合的声响中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舱房苦笑。
被褥上还残留着她发间的幽香,厉倾宇将脸深深埋入其中。他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里,藏着多少她说不出口的牵挂。就像他知道,那些刻意疏远背后,是她以命相护的决绝。
\"玲儿...…\"他对着晨光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被她重新包扎的伤口,\"等我。我定会让你毫无顾忌的回到我身边。\"
门外,佟玲背靠着舱壁缓缓滑坐在地。她将残留着他体温的指尖贴在唇上,无声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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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历经波折的洛天舟终于回到了璇玑教。这几天以来,他一直紧闭房门,静心闭关疗伤,希望能够尽快恢复自己的伤势。
与此同时,洛天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和目标。他深知,要想重振璇玑教的辉煌,就必须将圣女林婉儿带回教中。因为只有林婉儿才能打开璇玑教密室的大门,取出传说中的神杖。而这根神杖,对于洛天舟来说至关重要,它不仅是璇玑教的镇教之宝,更是他对抗厉倾宇、光复璇玑教的关键所在。
然而,就在洛天舟一心谋划着如何带回林婉儿时,远在云海宫的林婉儿却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耳后根的追魂印似乎在发烫,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始终有些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