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文子渊当即色变,下意识地护在宁枫身前。
这些百姓,若真被煽动,一旦动手,那可就是民变,以宁枫他们几个根本抵挡不住。
当然,此处皇庄一样有府兵训练,可真等府兵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文先生,不必担心。”
宁枫轻声笑道,缓缓推开了文子渊。
他上前几步,直面那些已经被宁淮煽动了情绪的诸多百姓。
他并不说话,只是目光清澈而真挚地一一对视过去。
可这些百姓,每跟他对视一眼,那嘴里正在叫嚣的声音就会弱上几分。
更有甚者,仅仅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就莫名地感觉到了羞愧,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竟是连头都不敢抬了。
这段时间,宁枫先是死守京都,又是俘虏三万北桓大军,创下大康开国以来对北桓最大的胜绩!
随后他又兴建青龙坊,造福百姓,让数百户原本只是贫民的百姓,不仅有了新的住房、工作,更是让他们彻底摆脱了贫穷。
就连半个内城的百姓,都因此而获得了工作,改善了生活。
而就在几天前,宁枫更是说动空无大师,刊印秋水寺的《般若》心经,造福百姓。
紧接着,便是十八家书院因为宁枫的一席话而甘愿拿出了那些珍藏多年的各校教学典藏。
在这之前,别说是普通学子了,就是各大学院自己的学生,也未必有机会能够一睹为快。
但现在,这些典籍都被送去留了天下书坊,不日就将印刷成册,以每本三十文的价格出售。
如此种种,多少百姓、多少读书人因此而享福,因此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可现在,仅仅只是别人的几句话,自己却当着六殿下的面,如此呵斥、指责,难道六殿下生来就是欠自己的吗?
这种愧疚的心理,在宁枫温和的目光下,快速地蔓延。
喧闹之声竟在此刻一点点地消失,取而代之是每个人脸上那羞愧难当的汗颜之色。
“殿下!俺不是东西!俺不该说那样的话,哪怕您不免费让我们读书识字,俺也没资格怪您。”
“对!免费读书识字,别说是六殿下了,就算是朝廷,也没理由这么对我们,谁家读书识字不花钱?六殿下都已经把书籍的价格打下来了,我们却还要各种苛责,我们真不是人啊!”
“是啊,我们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因为这个去责怪六殿下!”
“都是一群白眼狼!你们的至亲好友可曾为你们的读书识字帮助过一分一毫?凭什么六殿下要免费给我们提供学堂?”
“之前是哪个天杀的提出的这个要求,咱们都被忽悠了!”
“……”
百姓们开始纷纷自责,有些人甚至互相唾骂对方,指责不该要求宁枫开设免费学堂。
宁淮和宁胜直接看懵了!
两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宁枫一句话都不说,仅仅只是依靠眼神,就能让这些百姓突然全部倒向于他。
“这该死的老六,难道还会南疆蛊术?”
宁胜心里很是不解,同时又万分嫉妒。
宁淮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些突然八卦的百姓,试图想要再次煽风点火,可敏锐的他已经察觉到不少百姓对他已经产生了敌意。
刚才可都是他一人在口若悬河,这些百姓就算再傻,也能感觉得出宁淮对宁枫的不怀好意。
“可恶!这老六难道真得到民心了吗?”
宁淮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他叫赵树,来自于逐鹿书院,今年十九,但却已经在书院的月考之中,连续五次夺得头名。\"
宁枫笑吟吟地来到刚才被宁淮揪着衣领的儒生面前,正色道:“他的才华,别说是我,就连方大儒都颇为欣赏。”
此言一出,全场不少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没人能想到这个长相普通,看似有些孱弱的儒生竟能得到方大儒的欣赏。
“这位是……,来自于白云书院,他虽然今年刚入学,但已经被院长收为关门弟子……”
“还有他,来自于崇阳学院,还是蒙学时便已经被人称为江东神童……”
“还有他……他……他……,他们每一个都是各家学院的优秀学子,你们的确不是先生,但本殿下开设的只是蒙学堂,是用来教大家识字的!”
“而以他们的学识和能力,大家觉得他们不配吗?”
宁枫一声反问,响彻全场。
无数百姓顿时露出了激动和欣喜之色,而宁淮和宁枫则瞬间脸色阴沉,已然感觉到了不妙。
\"识字不是做学问。\"宁枫转向人群,声音如清泉淌过卵石:
\"就像吃饭不必非用金碗——陶碗照样管饱。这些年轻学子教常用字,绰绰有余。\"
“与此同时,本殿下还会给他们提供一笔工资,这样一来,你们得到免费读书识字的机会,而这些优秀的寒门子弟多了一份收入,更有利于他们来年参加科考,岂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这些小先生都是寒门子弟啊!殿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的确是两全其美之策!就是六殿下太吃亏了,又要付出一大笔的酬劳。”
“六殿下真不愧是佛子转世啊,这等菩萨心肠,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啊!”
“……”
百姓们顿时赞叹起来,他们都是穷苦人家,自然能够理解宁枫的做法。
\"强词夺理!那这破场地又作何解释?\"
宁淮冷哼一声,他指着简陋至极的学堂道:\"连乞丐窝都不如!\"
\"二哥可知,孔子当年周游列国,最阔绰时也不过'有讲堂三楹'?\"
他忽然指向远处一个赤脚少年:\"这位小兄弟,你为何要来读书?\"
少年挺起胸膛:\"俺要认字,将来不被粮商坑秤头!\"
\"说得好!\"宁枫拍手:\"读书第一要义是明理,第二是吃苦。\"
他忽然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几道结痂的伤痕:
\"这水泥台基,是我与工匠们连夜浇筑的。在场哪位觉得,自己的向学之心还不如这水泥结实?\"
先前那农妇突然挤出人群,把儿子往台基上一推:
\"去!给殿下磕头!这般苦心办学,你还嫌东嫌西?\"
这一推,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百姓们再不管宁淮如何蛊惑,当即一窝蜂地冲向了那些年轻的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