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葬礼与分别
贺鸣峥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小腹蔓延开来,她只能伸出手僵硬地拍着许逸钦的背。
许逸钦一像是个小大人,总是比周围的同龄人成熟,但是命运好像总是嫌他还不够成熟一样。想逼着他再成熟一点。
“鸣鸣,我没有妈妈了。”
“我早就没有爸爸了,现在也没有妈妈了。”
“鸣鸣,以后我要去哪儿呢?”
贺鸣峥没法回答。
在那个夏日的夜里面,许逸钦哭得像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那之前他从未如此崩溃过。
在那之后也是。
何锦秋的葬礼很简陋,除了花园小区的邻居们,基本没有什么其他人给他送行。
那天没有雨,却仿佛下着连绵不断的阴雨,许逸钦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那还是他演出的时候才会穿的,站在那方小小的墓碑前面。
老旧小区里没有监控,到现在警察还查不出凶手。但也无所谓了,即便是查出凶手又能怎么样呢?能让他的妈妈复活吗?
“钦钦以后怎么办啊......”王艳娇特意从外地赶回来赶了回来,佳佳天天黏在她身边,赶都赶不走,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抚摸着佳佳的头,低声说。
“嘘,他们别说了,孩子都听得见。”杨晓说道,“连着好几天基本不吃不喝的,鸣鸣进去看了两次才勉强吃一点儿粥。”
张姐说道:“前两天你和贺总不是商量着想收养钦钦吗?怎么样了?”
杨晓没说话,在孩子的亲生父亲还在世,有抚养条件的情况下,他们收养许逸钦几乎不可能。
“那是不是许家的人?”张姐小心翼翼地拿手指了指后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杨晓面色一冷,刚要说话,忽然被贺敬之拦住,摇了摇头。
“敬之?”
“如果许家想带他走,那是他亲生父亲,我们拦不住的。”贺敬之冷静地说道,“我们跟许家起了冲突,受害永远是这个孩子。”
“可是他爸压根儿就不管他。为什么只是因为血缘关系?许逸钦就得回......”贺鸣峥有些不甘心地说,却被杨晓捂住了嘴。
冗长的葬礼结束,许家来的人甚至不是许逸钦的父亲,而是曲繁,她听着那些祝祷默默地在一旁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冷笑,直到葬礼结束,把烟头往地上一丢:“少爷?走吧。”
“我能不能再和鸣鸣说两句话,就两句。”
“五分钟。”曲繁扭头就上了车。
许逸钦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想道歉自己不能陪她到最后了,比如想跟他说,你以后记得找一个拉小提琴拉得好一点的人做你的搭档,比如我走了之后你就可以尽情得养猫了,再比如,在学校里如果再受了欺负,记得和爸爸妈妈说。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好像都说不出来了,贺鸣峥那么聪明的女孩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贺鸣峥忽然说:“没关系,等你实现梦想的那一天,彻底离开大地了,也就彻底离开这些污糟事了。”许逸钦的梦想是当飞行员,他已经在无数个《我的梦想》的作文里与无数个画作上说过了。
许逸钦想了想:“那我祝你的第一步剧火遍全国吧,然后我就可以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我们总会再见的,对吧?”许逸钦艰涩地说,这两日持续的悲伤和哭泣让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了变化。
“会的,京海这么小,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说不定就是明天,也许他们不想让我换学校也说不定。”
“是的。”
“一定会再见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逸钦理解了海明威的书里面,那两个不停的约定,明年要来滑雪的人。
既然明年都会再见的,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地强调呢?
原来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明年不会再见了。
贺鸣峥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呢。
贺敬之刚想安慰一下难得哭泣的女儿,结果还没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什么事......你说谁死了?”贺敬之皱眉。
“王瀚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