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仪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本宫素爱调香,这‘瑞雪映梅’也是近日新得灵感所制。你若喜欢,待会儿便包些带回去,也好让你宫中添些生气。”
“多谢贵仪主子赏赐,妾身惶恐。”郑金梅强笑道。
“不必惶恐,你守规矩懂礼数,我瞧着也欢喜。”婉贵仪挑眉,“这后宫之中,能如你这般安分守己者,不多了。”
“贵仪主子所言极是,妾身自知身份卑微,自当谨言慎行,不给各位主子添麻烦。”郑金梅恭敬回应。
婉贵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条斯理道:“调香讲究个‘顺时应季’。就说那‘清暑香’,需用晒干的薄荷叶、藿香叶,配上半钱冰片,夏日里熏上一炷,满室清凉。还有‘安神香’,将酸枣仁磨粉,拌上甘松香、柏子仁,睡前点上,保准一夜好眠。”
郑金梅连忙俯身行礼:“贵仪主子这般细致的法子,寻常人哪能想得出来。仅是听着,便觉这些香精妙无比。”
婉贵仪愈发得意,又道:“更讲究些的,还有‘百花香’。取当季七种花卉,各取花瓣阴干,再用蜂蜜调和,封存在瓷罐里七七四十九日。开罐时香气扑鼻,熏衣、熏帐皆是极好。”
她瞥了眼郑金梅,“你若想学,我闲暇时亦可指点一二。”
“能得贵仪主子教导,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望主子莫嫌妾身愚笨。”郑金梅虽不晓婉贵仪为何愿教她调香,但深知后宫中无平白无故的善意,婉贵仪突然示好,背后定有盘算。
心里虽警觉,但面上仍笑得谦卑,垂眸应道:“只是妾身粗笨,就怕学不好,反倒辜负了主子的心意。”
婉贵仪用帕子掩住嘴角轻笑:“你既肯学,我自会倾囊相授。”说罢,她起身至博古架前,取下一本装帧精美的《芸香笈》,“欲学调香,需先记香料,此书送与你,你好好读,记下里面的香料后,我再教你制‘四时合香’。”
郑金梅双手接过书:“谢主子赏赐,妾身定会熟读。”“行了,你自去罢。”婉贵仪打发郑金梅离开。
“是,妾身告退。”郑金梅行礼离去。
离了永安宫,郑金梅心中百般滋味翻涌。
今日这一番谢恩下来,她更觉后宫的水呀,是越发的深了。
贤妃的敲打、周婕妤的仇视、绰嫔的烦躁、佳嫔的得宠以及婉贵仪的突然示好,桩桩件件皆如戏文般在心头演过。
傍晚,用过晚膳的郑金梅,翻看《芸香笈》。
首卷便记载着调香常用的常用香料,燕草:气味芬芳持久,书中言其“可辟秽气,与诸香和合,能增香韵”,常被用作合香中的调和剂。
辛夷:其花香清冽如寒泉,入药可通鼻窍,在香方里不仅能增添独特的清韵,更暗含养生之效。
安神香方里记载着,酸枣仁宁心,甘松香带泥土醇厚气,可舒缓神经,柏子仁清幽淡雅,助眠解乏。
百花香所需桂花甜、梅花冷、玫瑰艳、茉莉雅,搭配玉兰、栀子、海棠,花瓣阴干与蜜调和,熏衣熏帐香气绵长。
若说一开始,郑金梅只是打算应付婉贵仪而翻阅、熟记,那么越看,她越沉迷其中。
“主子,夜已深,该歇了。”麦穗又来催了。
郑金梅这才放下书签,恋恋不舍的道:“明儿再看。”
一夜好眠,次日,阳光透过琉璃窗棂透进几缕碎光,谢知意从榻上起身,唤守夜的霜降进来,伺候她梳洗。
“主子,今儿个天气可热得厉害,大清晨的,奴婢没怎么动荡,就满头大汗了。”霜降边手脚麻利的替谢知意挽头发,边抱怨道。
“让芒种多煮点绿豆汤。”谢知意从首饰匣里,挑出一对珍珠耳坠,“让她们也别在太阳下乱跑,在阴凉处歇着,中暑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会奴婢就去跟芒种说。”霜降拿过几件衣裙,“主子,您今日想穿哪件衣裳?那件淡蓝色的织锦长裙最是清爽凉快,您看如何?”
谢知意微微颔首,“听你的,淡蓝色甚好,适合今日这炎炎夏日。”
用过早膳后,谢知意便坐着轿辇往启元宫去。
可到启元宫,发现启元宫乱糟糟的。
“出什么事了?”谢知意问早到的康嫔。
“大皇子暑热,昏厥了。”康嫔面带忧色地叹气道。
谢知意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怜悯,大皇子自幼体弱,夏冬两季最难熬,每逢酷暑便如在鬼门关徘徊。
此刻启元宫后殿里,太医们凑一起在商量药方,殿角摆着的冰盆冒着凉气,余少云揪心地看着榻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大皇子,目闪泪光。
前殿的嫔妃陆续到齐,吟芳出来道:“娘娘心系大皇子安危,实在脱不开身,特命奴婢带各位主子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炎夏溽热,蝉噪不休。
众嫔妃乘辇至慈宁宫,进殿向沈太后请安。
吟芳趋步向前,下跪禀报,“启禀太后,大皇子暑气入体,一时昏厥。皇后娘娘守在启元宫照料,脱不开身,特命奴婢向太后请罪,容后再亲自来请安。”
太后将手中茶盏搁于案上,眉间蹙起:“大皇子如今情形如何?”
吟芳答道:“回娘娘话,太医施针后,大皇子已醒转,只是气弱体虚。皇后娘娘放心不下,不敢离开,才遣奴婢前来禀报。”
沈太后幽幽一叹:“酷暑难耐,大皇子这身子骨,也让皇后费心了。刘嬷嬷,着人从库房取些藿香正气散、荷叶膏,送往启元宫。”
周婕妤讨好地笑道:“太后慈爱,有您挂心,大皇子定能早早痊愈。”
沈太后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你们也要各自当心,莫要贪凉饮冷伤了脾胃,这夏日里的病症最是难缠。”
说罢,她转头看向贤妃沈落霞,“贤妃,皇后守着大皇子脱不开身,你素日最是稳妥,这六宫琐事便多劳你帮衬着。各宫晨昏定省、用膳安寝的规矩不可疏懒,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便来慈宁宫与哀家说。”
贤妃懒懒抬眸,指尖摩挲着护甲轻笑:“太后既吩咐了,妾身照办便是。”
沈太后脸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