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艳阳高照,朱厚炜早早起床洗漱,带着三名婢女直奔北平城外。
只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王守仁的队伍,朱厚炜不由狐疑的问秀宜道:“王守仁确定今日返京。”
秀宜轻轻点头。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始终没看到王守仁的官队。
就在朱厚炜狐疑的时候,一行车队缓缓入京,这是一支商人的队伍,朱厚炜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商队中一名中年人朝他走来,定睛望去,这才发现来人正是王守仁。
“微臣王守仁参见蔚王殿下!”
弘治十二年,朱厚炜调唐寅去西北大的时候,就接见过他,弘治二十年,王守仁被贬西南,也和蔚王接触过,自是认识蔚王殿下。
朱厚炜惊愕的看着他,王守仁风餐露宿,身上的装扮竟和商人没有区别,明明朝廷给他升了兵部右郎中,这是正五品的官吏,算是中高层官吏,已经有资格享受六人抬轿,护卫跟随。
为什么他会如此低调?
“你这?”
王守仁低声道:“殿下,这里不方便说话,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朱厚炜道:“上本王的轿子。”
“微臣不敢,这恐僭越。”
朱厚炜随意挥手:“勿要在意这些小事,本王有要事问你。”
王守仁也不继续扭捏,径直上了朱厚炜的王轿,他这才开口道:“微臣来京的路上,遇到了两波刺杀,随行护卫死伤不少,迫不得已微臣才做这种装扮。”
朱厚炜微微蹙眉:“可有猜测,为何刺杀你?”
米鲁大土司?
这个想法才浮现脑海,就被朱厚炜否定了,这不太可能,米鲁如果真要动王守仁,他怕都离不开贵州。
王守仁道:“恐怕是有人故意阻止微臣入京,越是如此,也越是说明修文县惨案不简单。”
“逻辑上说不通。”朱厚炜沉思后开口,“除非你在贵州查出缘由,但你并没有在贵州查出任何东西不是吗?”
王守仁摇头道:“殿下不妨换个想法,微臣自信有能力调停贵州冲突,那是不是有人不想让贵州冲突停止?”
朱厚炜愣住了,呆怔的看了一眼王守仁。
“米鲁的儿子和土寨内的孩子是在龙场被杀的,这群孩子身上的伤口都是刀伤,一刀毙命,干净利索,极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朱厚炜道:“你的意思,是西南明军所为?为什么呢?”
王守仁道:“起初微臣怀疑是三大土司故意挑起大明和米鲁部冲突。”
“这很合理。”朱厚炜道。
王守仁又道:“若真是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在贵州境内杀了我,还要让我安全走出贵州?”
“直到微臣入京才被刺杀,这个时候微臣才明白,有人不希望我入京,不希望我调停贵州冲突。”
“如此想来,就足以说明,龙场惨案并非其他三土司所杀,应当是明人所为。”
朱厚炜倒吸凉气:“为什么?”
王守仁则摇摇头道:“微臣现在也不太清楚。”
朱厚炜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继续问王守仁道:“米鲁部屠了修文县,朝廷分两派,大多都是主张战争威慑有仇报仇。”
“你怎么看?”
王守仁急促摇头道:“殿下,不可!”
“微臣在西南四年时间,发现土司并非天生好战,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反明,其中有很多原因。”
“说主要的。”
王守仁一针见血的道:“利益驱使。”
“朝廷每年会赏赐各大土司许多钱财物资,这些钱财物资粮食,本应该推恩给土民,却全部被大土司及土人的高层给贪了。”
“安抚并不能具体到土民,所以土民们感激的不是大明朝廷,而是他们的大土司。”
“而大土司们想要继续问朝廷讨要财物,他们只能不断在西南作乱,朝廷若是开战,他们就据险而守,如此来,明土之间的矛盾激化,土民更加仇视大明。”
“这样便达到大土司的目的,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土民顺从朝廷,他们手中将不会有任何权力管理土民,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反对朝廷的土民部落构想。”
“当然,若是朝廷不开战,继续持推恩之策,这也是大土司最希望看到的,朝廷每年拨过去的财物被他们据为己有,然后以个人的名义发放土民,那么土民感恩的就是大土司,而不是朝廷。”
是进亦难,退亦难啊!
朱厚炜听完王守仁的分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本以为贵州是最容易处理的,相较于东南和西北甚至辽东女真人而言,朱厚炜对贵州投入的力量是最小的。
但现在看来,这个战略思想似乎出现了错误,贵州土民们也不可小觑!
王守仁言语稍稍停顿了一下,最后总结道:“殿下,贵州冲突的根结在龙场这个案子。”
“当下朝廷最该做的,不是力求战争,而是将这个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只要案子始末清楚明白,贵州一切事不攻自破。”
王守仁的想法和内阁次辅杨廷和不谋而合。
“知道了。”
朱厚炜道:“你既已入京师,安全会得到保障,本王给你送回府邸。”
“微臣不敢劳烦殿下。”
“顺手的事。”
……
作别王守仁后,朱厚炜第一时间进入乾清宫。
“父皇,王守仁的想法和杨廷和一样,事情的根本在龙场,他建议先将龙场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他又和我说了一些明廷和土司之间矛盾的根本原因,说的深入浅出,但却很有见解,一针见血。”
朱厚炜将王守仁的想法一五一十告知弘治皇帝,弘治皇帝微微颔首,赞许道:“他王守仁在贵州这段时间没白待,只有知道了事情的根本,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些事日后再说,龙场的案子该怎么查?派谁去查?”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想要查到何其困难?”
朱厚炜想了想,道:“王守仁!”
“嗯?”
“他才调回京师,现在又要调去贵州?”
朱厚炜道:“迁其为御史,巡查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