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雁北关营帐中问询过那两名幸存士卒后,林萧对事发当晚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
两名士卒的描述有些混乱,但核心信息是一致的:袭击者人数众多,行动迅速,下手狠辣,
而且非常沉默,几乎听不到喊杀声,更像是士兵或杀手,而非乌合之众的土匪。
他们还提到,袭击者得手后,对现场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这些信息,结合阿虎那边审问俘虏的结果,以及之前遭遇的伏击,让林萧更加确定,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粮草劫案。
次日清晨,林萧带着张年、钱度等几名 的衙役,以及魏忠安排的两名镇北军向导,动身前往事发地点。
那地方在雁门关外,距离青木镇不远。
骑马穿行在北地的荒野上,风沙很大,枯草随风伏倒。
一路沉默,只有马蹄声和呼啸的风声。
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官道旁,向导指了指前面的一片区域:
“林寺正,就是这里了。那天的粮队,在这里出的事。”
林萧等人勒住马,下马开始步行查看。
现场是一段相对平坦的官道,两旁是低矮的灌木丛和一些岩石。空气中没有明显的血腥味,只有风和尘土的味道。
林萧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地面。他走得很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寸土地。张年和钱度也散开,低着头寻找可能的线索。
事发已经过去半月,风沙和时间足以掩盖很多痕迹,但林萧知道,专业的清理,也总会有遗漏。
然而,越看,林萧的心越往下沉。
地面上虽然有车辙印,也有马蹄印,但这些痕迹都很乱,分不清哪些是事发前留下的,哪些是事发后留下的,更没有搏斗留下的清晰脚印。
本应有的血迹,几乎没有。虽然他知道血迹会被风沙掩埋,但如此大规模的杀戮,
总会留下一些难以清除的痕迹,比如渗透到土壤深层的血迹。
林萧走到一处,弯下腰,用手拨开地面的沙土。沙土下是硬实的土地,没有发现血迹渗透的痕迹。
“太干净了。”林萧喃喃自语,声音很低。
张年也走过来,皱着眉:“是啊,林寺正。不像案发现场。连搏斗的痕迹都不多。”
钱度在一旁,正仔细检查着一棵树的树干,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刀痕。他用手指轻轻触摸,感受着刀痕的深度。
就在这时,钱度忽然停下了动作。他蹲下身,在一个灌木丛旁有所发现。
“林寺正,你们过来看!”钱度喊道。
林萧和张年快步走了过去。钱度手里捏着一个细小的东西。
那是一支断掉的箭头。
林萧接过箭头,放在手心。箭头只有拇指大小,呈流线型,制作得非常精巧。材质是一种泛着乌光的钢材,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箭头边缘打磨得光滑锐利,工艺水平远超寻常土匪使用的粗糙铁箭。
“这箭头……”张年也凑过来看,他摸了摸箭头的表面,脸色变了变,“这钢料……这工艺……不像是普通的箭头。
倒像是军中……或者某个精锐力量才能用得上的。”
他回想起那两名幸存士卒的描述——袭击者沉默、有组织。再想想自己遭遇的伏击,那些蒙面人的身手和武器。
“幸存者说袭击者像土匪。”林萧缓缓开口,“但土匪,用不起这种箭。他们更不会在杀了一百多人后,把现场清理得这么干净。”
钱度点头:“是啊,林寺正。清理现场,而且清理得不留痕迹,这需要时间,需要人手,更需要专业性。这伙人,绝非普通的剪径毛贼。”
张年也沉下脸:“看来,魏将军他们得到的线索,和现场的信息不符啊。”
林萧心中冷笑:“是因为镇北军的调查能力不够,还是有人故意隐瞒了信息?
他将那支箭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是目前最重要的线索。
这支箭头,指明了袭击者的身份——他们不是土匪,他们是军队、使用精良武器的军队。
他们在劫掠粮草的同时,还进行了专业的现场清理。这说明他们不仅具有战斗力,还有反侦察能力。
林萧继续寻找起来,希望能找到更多类似的证据,或者其他遗漏的线索。
但他和张年钱度仔仔细细地搜遍了事发区域,除了被破坏的运粮车残骸和一些货物痕迹,再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发现。
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令人不安。这不像是一个突发的暴力事件现场,更像是一个被专门清理过的舞台。
“看来,他们花了不少功夫清理这里。”林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空荡荡的官道,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钱度脸色凝重:“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伙人的纪律性和组织性非常高。”
“而且,他们敢在镇北军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劫掠军粮,杀害一百多人。”张年补充道,“他们的胆子大得吓人。”
林萧眼神变得锐利:“他们不只是胆子大。他们是有恃无恐。
敢这么做,他们要么对自己力量有绝对信心,要么……就是在军中,或者在朝廷里,有内应。”
这个可能性,才是最要命的。粮草案牵扯到镇北军,如果在军中真有内应,那他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林寺正,那现在怎么办?”钱度问。
林萧看着手中装着箭头的布包。幸存者的描述,现场的干净程度,这支精良的箭头,
以及他遭遇的伏击……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策划者力量强大,而且很可能与官方力量有所关联。
“先回城中。”林萧沉声道,“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那两名幸存士卒的口供,需要再详细地核对。”
他知道,靠现场勘察得到的线索有限。真正的突破口,在人身上——被俘的杀手,以及镇北军内部。
而要撬开嘴巴,查清内部,需要他动用属于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