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平房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白酒的浑浊气味。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喝着二锅头,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随着动作晃荡。
李婶的儿子李铭佝偻着背站在门口,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钱、钱哥……”他声音发颤,“那家有个当兵的,不好下手啊。我……我欠的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咚!”
酒瓶重重砸在掉漆的八仙桌上,钱哥眯起三角眼,“什么意思?耍老子玩呢?”
他猛地起身,木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三天期限要到了,一百块都凑不齐?”
李铭被吓得一个趔趄,后背撞上门框。
“钱哥,您行行好,再宽限几天,我、我一定……”
“宽限?”
钱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
“当老子开善堂的?老子这就剁了你的手喂狗,让道上兄弟都看看,欠我钱不还的下场!”
“不要,钱哥饶了我!”
李铭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别,别剁我儿子的手,求求你们了……”
李婶此时也哭着让钱哥高抬贵手。
钱哥狠狠在李铭身上踹了一脚,又朝他啐了一口,这才转向被两个混混架着的李婶。
她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哆嗦。
钱哥看着她,冷哼一声。
“看来你是不想救你儿子了,之前怎么不说那家还有个当兵的!”
“那、那是霍连长……他过完年就去了部队,一直没回来,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小霍他很厉害的,还是兵王,他要是知道……”
“呵,拿个破连长吓唬我?”
钱哥打断李婶的话,一脚踹翻桌子,搪瓷茶缸“咣当”滚到李婶脚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他说着朝一旁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对方直接从厨房里拿了把菜刀过来。
边上另外两个小弟立刻按住李铭,将他的右手死死压在桌面上。
“不要,钱哥不要啊……”
李铭挣扎着哭叫起来,却根本没法挣开那两个按着他的小弟。
钱哥蹲下身,拍拍李铭惨白的脸。
“最后给你指条明路!那一家,特别是那老太婆,看着就有家底。连长,津贴也少不了。老子不管你是偷还是抢,明天这个点,我要见到钱。否则……”
菜刀“咚”地剁进桌沿,离李铭手指不到一寸。
李婶尖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妈,救我!”李铭瘫在地上哭嚎,“你去求求陈老太,她肯定会帮……”
李婶脸色越发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天她把人带去陈老太家已经是鬼迷心窍做了错事,现在怎么还能……
“妈,你真的要见我被剁了手吗?”
钱哥见状,使了个眼色,小弟们瞬间松开李铭。
他哭叫着朝李婶扑去,叫他妈想办法。
“滚吧,明天见不到钱,老子连你娘俩一起收拾!你们也别想跑,我的小弟会一直盯着你们的,敢跑,那就不是剁手那么简单了!”
李婶哆嗦着扶起儿子,只能先离开,再想办法。
两个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钱哥阴森森的冷笑。
“记着,就是那个霍连长亲自来,老子也不怵!所以,你们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这话又吓得李铭一哆嗦。
两人好不容易踉跄着走出去,走到胡同口,李铭双腿一软,靠墙瘫坐着,起不来了。
他白着脸,眼神涣散地望着李婶。
“妈,怎么办?不弄到钱,钱哥不会放过我的……”
李婶哪里知道该怎么办,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妈,那霍连长也不可能一直在家里待着。他家都是女人和孩子,只要能抓到一个,我就不信他们不拿出钱来……
妈,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支走?妈……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铭一直哭喊求着,李婶捂着脸的手颤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省军医大学的教学楼里,下课铃声刚响,沈茵茵抱着教案走出教室,就看到韩峥靠在走廊窗边等她。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韩大哥?”沈茵茵有些诧异,快步上前,“有事找我?”
最近实验还没开始,韩峥也在忙援藏的事情,他们倒是有几天没见了。
韩峥转过身,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茵茵,是关于新药研发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明天你估计得跟我去趟省医药公司。你看你这边能安排出来时间吗?”
沈茵茵一愣,“没问题,我跟教授请个假。不过,韩大哥,新药是哪方面的问题?”
“阮泠刚传来的消息,详细情况还不清楚。”
韩峥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
“可能是最后一步验证出了岔子。”
走廊里学生来来往往,有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沈茵茵把韩峥拉到僻静处,这才注意到他袖口还沾着实验室的试剂痕迹。
“韩大哥,”她轻声问道,“你和阮姐……最近还好吗?”
韩峥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他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才低声道:“她父母想让她……把孩子拿掉。”
“什么?”沈茵茵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教案差点掉在地上,“你们不是登记了吗?”
就算再不满意韩峥,也不至于这样吧。
更何况以韩峥自己的相貌、人品以及才学,阮家难道就因为他的出身就这么瞧不上他?
“她没告诉家里。”韩峥苦笑着摇头,“她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现在她除了去医药公司就是在家里,他们看得很紧,不让她跟我接触。要不是这次新药出问题,估计……”
他轻轻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
沈茵茵一时语塞。
这个年代,结婚证需要单位开介绍信,阮泠能瞒着家里和韩峥领证,想必是费了不少周折。
可如今……
“明天早上八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韩峥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有些话,他没有对沈茵茵说太多,但他和阮泠的事情,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