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听着江夏那番“狐假虎威”的解释,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模拟某位存在的气息?
一张消耗品卡牌?
就能吓退神只投影?
这话说给三岁小孩听,小孩都得犹豫一下要不要信。
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大夏国在天渊防线上,也不至于处处被动,牺牲那么多的将士了。
神只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哪怕仅仅是一道目光的降临,也裹挟着神的意志,足以碾碎寻常超凡者的心智,岂是寻常手段能够唬住的?
冯老自己就曾正面感受过一次,那种从灵魂深处升腾起的渺小,如同蝼蚁仰望星辰。
那绝非简单的气息威慑,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他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语气平静地开口:“江夏,你说的那张卡牌,具体是什么属性的?你还有印象吗?比如,它明确说明了是模拟‘哪一位’存在的气息?”
江夏的级别还是低了一些。
还不到接触神只的核心细节。
神只之间亦有差距。
首先神只的名字是不能乱取的。
这往往代表着他们掌控的权柄。
比如草木之主,大概率就不如青苍之主。
他又去查询了一下江夏市降临的究竟是哪位投影。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显然,他权限不受封锁信息的影响。
灰烬之主……
光就这个名字而言。
祂的档次绝对不低。
电话那头的江夏似乎对冯老的追问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回答:“有印象,当然有!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忘?”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当时的惊奇:“那卡牌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效果描述很简洁,就只有一句‘你可以将自身化为某个存在的投影两秒’。我当时还特地拍了照片,连同事件报告一起上交了。毕竟,能吓退神只投影,哪怕是取巧,也非同小可。”
“某个存在……”冯老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凝重了几分。
他从江夏的描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
如果只是“某个存在”,苏祈又是如何精准地判断出,这张卡牌模拟出的气息,足以震慑神只投影?
这显然不合常理。
除非那小子真把自己的命当成扔骰子了,可从他这短暂时间的接触来看,苏祈不像是个赌徒。
冯老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江夏,既然是化身,那他当时是化身出一种什么样的气息?或者说,那股气息,给你留下了什么具体的感受?毕竟,能吓退神只投影,恐怕非同凡响。”
电话那头的江夏语气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这个嘛……”他有些迟疑,“当时我并不在现场……”
听到这句话,冯老再好的素质也绷不住了,大半辈子的涵养都破功了:“你踏马跟我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本地的镇守者,不在现场?”
“你别叫我老师了。”
“喊我老东西都行。”
“你谁?”
江夏语气也是弱了下来:“谁想到那降临者首领会拿自己的命来把我调虎离山呢……”
“也是,就算你在现场,屁用没有。”
江夏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当时现场一片混乱,神只投影带来的威压太强,根本没人敢抬头,至于苏祈那小子化身出的气息……说实话,没人看清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事后给我看卡牌的时候,卡牌已经失效了,变成了一张废卡。我主要还是从结果推断,既然神只投影退了,那必然是这卡牌起了作用。”
江夏解释着,试图让自己的逻辑更通顺,也更符合他之前的判断。
冯老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
江夏继续说道:“至于是什么具体的气息……老师,我又没亲眼见过更高级别的神只,我怎么可能描述得出来他化身的是什……嗯?”
话说到一半,江夏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从通讯器那头传了过来,让冯老都似乎能感觉到江夏在那一瞬间的僵硬。
冯老没有催促,他知道,江夏恐怕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这小子,脑子转得不算慢,就是有时候容易被表象迷惑,以为自己了解了真相,就懒得去反复推敲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夏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老……老师……您的意思是……”
他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我没有见过根本就无法描述……”
江夏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像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逻辑的死角,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
“所以,制作这张卡的人,他见过?”
“否则哪怕是误打误撞,也不可能制作出这一张卡?”
“而且必须足够逼真,否则灰烬之主一眼就能看穿这拙劣的伎俩?”
“而苏祈又知道,那张卡牌,根本就不是什么某个存在,而是……而是有明确指向的!妈的,我当时光顾着震惊和收拾残局了!”
江夏越说,声音里的惊骇就越浓,甚至带上了几分懊恼。
他之前只觉得苏祈是胆大包天,走了狗屎运,用一张特殊的卡牌狐假虎威,吓退了敌人。
现在想来,这“狗屎运”三个字,简直是对事实的侮辱。
可现在被冯老这么一点拨,他才惊觉,这其中的破绽太大了!大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前一份报告像个笑话。
可新的问题来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从江夏市城中村那种小地方出来的,他的人生履历,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接触到那种层面的东西?
冯老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有些事情,旁人点拨是一回事,自己想通又是另一回事。
电话那头,江夏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过了许久:“老师……如果真是这样……那苏祈这小子……他?”
冯老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应该是有问题的。”
“但是问题没那么多,至少还是站在我们人类这边的。”
“这些天我想办法和他多接触一下,旁敲侧击的询问询问。”
“所以,江夏,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关于那张卡牌,除了‘化身某个存在’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描述?哪怕是一些细微的图案,或者特殊的能量波动残留?”
“照片!我拍了好几种照片!”江夏声音陡然拔高,“我当时觉得那卡牌有些古怪,特意留了个心眼!我马上找出来,发给您!老师,您见识广,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端倪!”
“嗯。”冯老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事情恐怕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复杂。
冯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似乎接触到了某个不得了的秘密。
而柳鸢身上那股转瞬即逝的威压感,现在想来,恐怕也并非幻觉。
冯老挂断通讯后,江夏那边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照片。
……
而另一边,苏祈正领着柳鸢,打量着他在魔都的临时居所。
“感觉还行吧。”
苏祈淡淡评价了一句。
安顿下来后,苏祈做的第一件事,却出乎柳鸢的意料。
他把柳鸢叫到自己房间门口。
“你待在外面,我喊一声,你听听动静大不大。”
柳鸢眨了眨眼,虽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哦。”
见到柳鸢出门后。
苏祈在房间内喊了一声:“喂喂喂,听得到么?”
声音不算特别大,但也绝对不轻。
片刻后,他打开门,看着柳鸢:“怎么样?”
柳鸢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哥,你刚才……喊了吗?”
苏祈挑了挑眉。
“一点声音都没有?”
“嗯,”柳鸢肯定地点头。
苏祈若有所思。
这隔音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看来冯老在这方面是用了心的。
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情不想被人轻易探知。
他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没事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
翌日清晨。
苏祈睡得正沉,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太愉快的梦。
“哥哥!起床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将苏祈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离,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柳鸢。
“哥!你再不起来,上课就要迟到了!”
苏祈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不去……”
“什么?”
柳鸢似乎没听清。
“困死了,我再睡会儿。”
柳鸢沉默了几秒。
苏祈以为她放弃了,刚准备重新躺下,就听见柳鸢拔高了声调:“不行!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哥哥怎么能旷课呢!好歹给老师一点面子吧?”
苏祈动作一顿。
那老师咋不能给他一个面子,就当他来了呢?
然后……
他的被子就被妹妹给掀了。
苏祈只能慢悠悠地走向洗漱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但依旧清俊的脸庞。
苏祈一边刷着牙,一边快要睡着了。
“哥哥,你快点呀!要来不及吃早饭了。”
柳鸢的声音再次传来。
“来了!”苏祈吐掉嘴里的泡沫,胡乱抹了把脸,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柳鸢正叉着腰,鼓着腮帮子,像一只生气的小仓鼠。
“哥哥又打算睡到日上三竿!”
苏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两人磨磨蹭蹭地出了门,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晃眼。
“哥哥慢慢,要迟到啦~”
柳鸢在前头催促,活力十足。
“我们还要去前面吃个早点呢,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
苏祈没什么精神,任由她安排。
“哥,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苏祈投以一个幽怨的眼神:“你猜?”
柳鸢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将苏祈带到了一条不算宽敞,却弥漫着浓郁生活气息的弄堂口。
“哥,就是这家!我昨天就踩好点了!”
柳鸢指着一家门脸不大的早点铺,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期待。
铺子不大,几张简单的桌椅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附近居民。
“老板,两碗甜浆,两客生煎。”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菜单上的单位是客。
但是妹妹还是照念了。
“好嘞!”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手脚麻利,吆喝声中气十足。
很快,热气腾腾的早点就端了上来。
甜豆浆冒着微微的热气,甜度适中。
生煎包个头不大,底部煎得焦黄酥脆,上面则白白胖胖,撒着翠绿的葱花和些许黑芝麻,煞是好看。
柳鸢夹起一个生煎,先小心翼翼地在边缘咬开一个小口,对着里面吹了吹气。
“哥哥,这个生煎汤汁特别多,你吃的时候小心烫!”
她还不忘提醒苏祈。
“怎么样哥哥,好吃吧?”
妹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成功的小松鼠。
苏祈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又夹起一个生煎。
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咀嚼的速度却快了几分。
柳鸢看在眼里,嘴角弯弯。
她就知道,没有什么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苏祈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自己的那份,豆浆也喝了个底朝天。
又稍稍等了一会。
“走了。”他站起身。
“哥,你看了课程表没?”
苏祈靠眼皮都没抬一下:“没。”
“……”
柳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那哥哥还走前面……?”
“忘了。”
苏祈言简意赅。
也亏得柳鸢已经习惯了苏祈这种啥事都提不起干劲的模样。
换人的话多少都要被苏祈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出内伤。
而苏祈呢?
还提干劲呢?
他以为自己跑的够远,能够缓两天了。
结果直接就被追上门了。
换个人别说提不起干劲了。
还有没有一口气都难说。
“我们是上午第一节是《卡牌理论基础》,在……教学楼A栋301。”
苏祈“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管他什么基础呢?
等会上课睡觉就完事了。
大学不就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就睡?
又不是让他上去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