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低头看着紧抓自己衣袖、眼眶微红的小团团，眼中泛起温和的笑意。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团团的脑袋，柔声道：
“团团长高了，也懂事了。看来在仙界这些时日，未曾懈怠。”
“团团一直记得卧龙爷爷的教诲！”
小团团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道：“爷爷教我的那些道理，团团都记在心里！”
卧龙欣慰点头，这才抬眼看向庭院内的众人，道：
“诸位，别来无恙！”
“见过卧龙前辈！”
众人也同样行礼，语气中透着一丝恭敬与激动。
这位三朝元老，为了当时的天武皇朝，可谓是鞠躬尽瘁。可到最后却因昊辰的变化，被迫离开。
而当时，因为卧龙教导小团团，他也在钦天监与众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在众人心中，早已经将卧龙当成了自己人。
如今再次看到那位曾经的老者，怎能不让他们激动、高兴？！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庞，卧龙也感到一阵恍若隔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叶白身上，神色顿时肃然，对着叶白便是郑重躬身一礼，道：
“卧龙，拜见叶前辈。”
叶白微微颔首，淡笑道：“不必多礼。你突然来此，可是有事？”
他自然看得出，卧龙此刻气息已达仙帝巅峰，且隐隐触摸神境门槛，显然在书界得了大机缘。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卧龙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卧龙直起身，顿了下，最终沉声道：
“晚辈此番前来，确是奉师尊书圣之命，有要事需当面告知前辈。”
此言一出，庭院内气氛顿时一凝。
书圣？！
那位在人间救走卧龙、神秘莫测的仙界文道至尊，竟让卧龙专程前来传讯？
李师师、许凌等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叶白眸光微动，抬手指向院中石凳：“坐下说。”
卧龙也不推辞，随叶白在石桌旁坐下。
李师师连忙为两人斟茶，小团团乖巧地挨着卧龙坐下，许凌、如烟等人则侍立一旁，静静聆听。
夜未央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庭院，静立叶白身侧，清冷眸光落在卧龙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说吧，何事？”
叶白端起茶杯，语气平淡道。
卧龙深吸一口气，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放下手中罗盘，双手置于膝上，目光直视叶白，也没在隐瞒，一字一句道：
“此事关乎陛下——昊辰。”
“小辰子？”李师师忍不住出声。
许凌、如烟也是身心一震，不约而同上前半步。
叶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蔚蓝眸子里平静无波：
“哦？他怎么了？”
卧龙当即便将昨夜仙庭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从银袍面具人现身蛊惑，到昊辰暴怒出手。从昊天面具破碎、露出真容，到揭露万古棋局真相。从昊辰吞服禁忌源血、四道合一成就混沌帝王，到他斩昊天、决意孤身循因果线去寻幕后神主……
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李师师听得脸色发白，玉手紧握。许凌、如烟更是身形微颤，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黑龙、临渊等人亦是神色凝重，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就连一向清冷自持的夜未央，此刻也微微蹙眉，看向叶白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担忧。
“陛下离去前，只留了句……纵死无悔。”
卧龙声音低沉，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庭院内已是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
许凌猛地抬头，眼中血丝隐现，当即道：“大……”
‘大师兄’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话刚出口，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
要知道，昊辰与叶白早已经断绝了师徒情谊，如今的昊辰已不是他们的师兄。
想到这，许凌立马便改了个称呼，只凝声道：
“他……真的去寻那神主了？！”
如烟美眸中也泛起水光，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李师师更是急得站起身来，道：“糊涂！那神主何等存在，他刚刚突破，怎能如此冲动？！”
卧龙苦笑摇头：“陛下心意已决，道心如铁。晚辈与师尊苦劝，奈何陛下执意如此。”
他转头看向叶白，目光中带着恳切，道：
“师尊让晚辈前来，便是希望将此事告知前辈。陛下此行，十死无生。若前辈……”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这世间，若还有谁能阻止昊辰，或许只有叶白了。
庭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白身上。
叶白静静坐着，手中茶杯里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俊逸的侧脸。
他垂眸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久久不语。
那双蔚蓝如星海的眸子里，此刻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看不出一丝波澜。
但熟悉他的人却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着一场无人能知的风暴。
良久。
叶白缓缓放下茶杯。
瓷器与石桌轻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说完了？”
他抬眸，看向卧龙，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
呃……
卧龙一怔，下意识点头。
叶白起身，白衣在轻风中微微拂动。
他负手望向城外无尽虚空，银发如瀑，背影孤绝。
最终，
“路，是他自己选的。”
短短七字，平静无波。
却让庭院内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
众人对视了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复杂。
没想到到现在，叶白还是没有原谅昊辰。当然，他们并没有怪叶白的意思。
路是自己选的，后果也当自己承担，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只是……终究是相识一场，曾为同门，那份记忆与情谊，并非说断就能彻底割舍干净的。
想到昊辰此去，十死无生，众人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沉重的涩然。
“可是……”
卧龙还想说什么，他看向叶白那孤绝的背影，眼中满是急切与不甘。
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昊辰去送死吗？即便心生芥蒂，道已不同，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曾经敬重过的君王与师徒啊！
然而，卧龙的话还没说下去，一旁的夜未央却是率先开口打断了他。
“卧龙前辈。”
她的声音清冷如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夜未央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卧龙，微微摇了摇头。
那双清冽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人心，她看到了卧龙眼中的急切，也看到了在场其他人眼中那份不忍与挣扎。
但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叶白挺直的背影上，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与疼惜。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叶白此刻的平静之下，绝非真正的无动于衷。
那七个字说出口时，看似淡漠决绝，可与他并肩而立、心意隐约相通的她，却能感受到那一瞬间，他周身气息近乎凝滞的微澜，以及那宽大衣袖下，指尖几不可察的收紧。
那不是冷漠，而是将翻涌的情绪压到了极致的深海。
逼死书心通，强令联姻，为权术而背弃道义……这些是昊辰自己种下的因。
叶白曾给过机会，等待过改变，最终失望斩断。师徒情分已尽，是昊辰自己的选择。如今昊辰吞服禁忌源血，执意赴死，亦是他的选择。
叶白不阻止，不是不能，而是……这是对昊辰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对自己选择负责的尊重。
即便那个选择，在旁人看来是如此的愚蠢和惨烈。
夜未央阻止卧龙，是因为她明白，此刻再多说，已无意义。
只会让叶白平静表象下那深海般的波澜，掀起不必要的涟漪。她不愿见他为难，哪怕只是一丝。
“前辈，”
夜未央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道：
“叶兄说得对。路，是昊辰陛下自己选的。他既已做出决断，我们……当尊重他的选择。”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卧龙焦灼的心头，也点醒了在场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