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绣和顾斐敞开心扉把话都说清楚,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就消失了,林绣的心情眼见着就好了许多。
而且不知道顾斐是不是去找了沈淮之,总之他有好几日没再出现。
林绣清净了许久,日子回归正轨,以至于媒婆开始频繁上门时,她都没反应过来。
隔壁的王嫂子来了一说,她才想起这茬。
这次介绍的,看出来是用了心思,依着林绣看,都是好婚事,家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说,人也都打听着是本分的男人。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跌宕起伏,林绣觉得自己如果能找一位这样的郎君,此生也该满意了。
但她毕竟不是从前的林绣。
而且现在她有顾大哥了。
林绣委婉地拒绝,坦言她已经和顾斐商定婚事,待大军归来那日,就三媒六聘来下定。
这婚事是顶好的,说媒的来一个走一个,很快林绣这铺子就再也没有人来提过亲。
王嫂子也彻底歇了心思。
只是林绣没想到,这天刚开门不久,竟然又有人上门。
不是旁人,就是消失了数日的沈淮之主仆两个。
林绣登时就冷了脸,不觉得有什么感动,只发自内心地烦。
没完没了的。
沈淮之还是那副样子,眼睛恨不能长在林绣身上,林绣想了又想,这次并没有将人赶出去,而是让他们在店里坐下,还去后厨端了两碗面来。
她出来时,沈淮之的眼睛都亮了,猛地咳了声,胸腔像被重锤砸过,生疼。
这几日都在躲顾斐手下的人,若不是母亲留下的亲卫队还有几个人贴身保护,沈淮之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再活着来见林绣的这天。
他不怕死,只是舍不得。
沈淮之微笑着看向林绣,以为她肯见自己,应当是心软了,“林绣,我这几天是有事,并不是半途而废......”
“五文钱一碗。”林绣打断他的解释,猜也知道是顾大哥在到处找他。
沈淮之顿了顿,无奈笑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林绣去后厨端了一盘切好的牛肉过来,坐在沈淮之对面,开门见山道:“沈淮之,你我之间有多少恩怨,就在今日这顿饭里一干二净了,从今往后,你还是别再来打扰我。”
沈淮之心里发苦,恳求道:“林绣,我听说近日有许多媒人上门想替你保媒,既然如此,那说明你和顾斐......还有赵则,并无男女之情,你心里,难道不是还在想着咱们从前的夫妻情意?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发誓,今后定不会再负你。”
林绣轻轻一笑:“你打听得倒是清楚,正好我也要跟你说这件事,沈淮之,我和顾大哥,要成亲了。”
沈淮之愣住,熟悉的心痛滋味儿让他说不出话。
还是选择了顾斐吗?
林绣定定看着他:“你若真的想求得我原谅,又或是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些而做出这些弥补的手段,你就设身处地为我想想,不要自私地来打扰我,我已经不爱你了,沈淮之。”
又或者说,她爱的从来都不是沈淮之,而是那个十里村万事以她为先的玉郎。
“林绣......”沈淮之听到“不爱”两个字,忍不住失声哽咽。
“我爱顾斐,想和他一起过完今后的几十年,”林绣释怀一笑,“从前的事,我真的放下了,想起来不会觉得有任何感觉,你真心想让我幸福,就远远躲开,咱们还是今生再也不见的好。”
沈淮之艰难启唇,不死心:“你真的......半分也不爱我了吗?”
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
林绣现在想起爱这个字,脑子里只有顾斐。
“你嘴里的爱,是以爱的名义,自私地将我绑在身边,不顾我的意愿,只图自己痛快,要我忍,要我顺从,要我像个傻子一般锁在后院里,只能听你的话,按照你的吩咐行事,你以为你替我撑起了一片天,遮风挡雨,可沈淮之,这些风雨,都是你带来的。”
“我本来就不是畏惧风雨的名贵花草,你打着怕我受伤害的名义,做尽了伤我心扉的恶事,如果不是你隐瞒,也许我和春茗早就回到了温陵过平静的日子,沈淮之,你爱的是我吗?你爱的明明是你自己,爱的是那个柔顺听话,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嫣儿。”
沈淮之痛不欲生,眼前一片模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爱林绣全部,爱她敢于顽强生活的勇气,爱她不屈不挠的性子,也爱她的温柔婉约,这些都是林绣,都是她啊!
林绣怎么能曲解他的爱呢?
“我是真的爱你,”沈淮之从没怀疑过自己对林绣的感情,“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从前我夹在你和长辈之间,总是委屈了你,让你顺从长辈的安排,从而一步步让你受到许多伤害,我以为妥协可以换来他们的点头,但只有变本加厉,林绣,对不起......”
他真心实意道歉,林绣笑笑:“我接受,所以,你走吧,也不必担心我以后会过得不好,这世上最爱我的,永远都是我自己,若有人负我,我自痛快放手,跌倒过几次,我都会努力活下去的!”
沈淮之愣在那久久无言,林绣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彩,充满对将来的憧憬,以及对自己的信心,那么让人震撼。
可这,不就是他爱的林绣吗?
沈淮之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清楚地意识到,林绣是再也不会回头了,她的爱可以原谅一切,她的不爱,亦可以原谅一切。
坚定的,无畏的,永不回头。
他永远永远失去了这个世上最好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
失去了他的嫣儿,他的林绣。
他的妻。
无人会再爱他,也无人会再救赎他,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向他伸出一双手,用那双道尽千言万语的眸子,告诉他。
“公子,抓紧我的手,我救你上来!”
沈淮之行尸走肉般离开,顺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尽头无路。
他在无人的角落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