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泉城楼之上,萧宇面沉如水:“主上派兵马增援了么?”
身侧,一名都尉颔首道:“拢共三千步卒,正在前来的路上。”
萧宇摇头叹息:“区区三千步卒,怎能抵挡高楷三万大军?”
“主上,太过轻敌。”
都尉沉声道:“据闻,汉中兵马,大多由郭将军统御,前往城固抗击裴军。”
“裴行基不过中人之资,怎能与高楷相比?”萧宇嗤笑一声。
都尉低声道:“裴行基虽然平庸,麾下却有一人,足智多谋,名叫崔孝宽,出身清河崔氏。”
“此前,便是他献上妙计,掘汉水淹兴道城,一举拿下洋州。”
“清河崔氏?”萧宇面无表情,“三心二意之辈,纵有谋略,却无安邦定国之志,所求者,无外乎世代簪缨,富贵延绵。”
都尉默然不语。
“高楷行事如何?”萧宇问道。
都尉回言:“据探马得知,他于城外十里安营扎寨,却按兵不动,似在观望形势。”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萧宇赞叹道,“高楷,果然深谙兵法之道。”
“传我军令,严守四方城门,昼夜巡视,绝不可懈怠。”
“否则,一律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是!”诸将凛然遵从。
萧宇蓦然提起一事:“梁泉方圆数十里,土质松软,底下无石壁,易挖掘。”
“须得警惕高楷挖地道,潜入城中。”
都尉笑道:“刺史勿忧。”
“末将已派人于瓮城内埋伏,挖空地下铸造石墙。”
“高楷若挖地道,必叫他无功而返。”
“好!”萧宇笑道,“梁泉城池被我加固,难以强攻,又有三千守卒,十万石粮草,只需坚守不出,足以支撑三月之久。”
“高楷深入凤州,粮草运送困难,必求速战速决,一旦见势不妙,必然退去,梁泉之围迎刃而解。”
都尉赞道:“刺史深谋远虑。”
萧宇抚须一笑,望向城外大营,不知为何,总有一丝心惊之感,徘徊不去。
他不禁自嘲:“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萧宇啊萧宇,岁月不饶人,终究老了,竟然对那高楷心生畏惧!”
……
城外大营,高楷四处巡视,检验拒马枪、鹿角、壕沟、弓弩台,及了望楼是否修筑到位。
半晌后,忽见一员斥候飞奔而来,拱手道。
“大将军,我等探知,梁泉城内兵精粮足,顽抗之心甚坚,并无动摇之意。”
高楷微微颔首:“除此之外,有何发现?”
斥候如实道:“梁泉城虽然坚固,却有一桩破绽。”
“哦?”高楷目光一亮,“什么破绽?”
斥候回言:“此城方圆十里,土壤松软,极易挖掘。我等探查过,下挖十米之深,并无石壁流水。”
夏侯敬德大喜:“主上,可从城外挖地道,悄然攻入城中,必能一举拿下。”
徐晏清摇头道:“萧宇镇守梁泉十载,岂能不知此事?”
“我料,他必然于城内设伏,修筑石墙,堵塞地道出口。”
夏侯敬德面色讪讪:“既不能挖地道,不如强攻,昼夜不休。”
“城中不过三千守卒,迟早守御不住。”
“不可!”徐晏清肃然道,“梁泉城虽只有三千守卒,却易守难攻,只需把守四方城门,足以抗衡五万大军。”
“且城中粮草充足,人口足有两千户,若执意坚守不出,即便强攻,一时也毫无建树。”
“更何况,郭羽怎会坐视不管,必然派遣兵马来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夏侯敬德浓眉拧起,“又该如何是好?”
“敬德,稍安勿躁。”高楷笑了笑,“攻城之事,少有一蹴而就的,须得随机应变。”
“是……”
昼夜轮转,数日以来,高楷命夏侯敬德、段治玄各率三千兵卒,试探着攻城,可惜,萧宇防守严密,并无建树。
高楷又花三日时间,策马绕着梁泉城而走,仔细观察,寻找可乘之机。
然而,这梁泉虽小,却五脏俱全,恍若刺猬一般,叫人无处下嘴。
一连数日,无法可想,众人皆有些焦躁。
正踌躇时,忽见一员小卒来报,言语唐检率兵驱车而来。
高楷面露惊讶,出了营帐,来至辕门外,果然看见唐检率领三百兵卒,推着三十余辆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之上,隐约露出一个个铁疙瘩,浑圆一体,夹杂着一缕缕腥臭气。
“这是何物?”众人皆迷惑不解。
唐检拱手道:“主上,宇文司工有言,您看了此物,必然知晓用处。”
“哦?”高楷着实好奇,掀开马车上帷幔一角,仔细一观,不由笑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有此物相助,梁泉旦夕可下。”
夏侯敬德按耐不住:“主上,这究竟是何物,有何用处?”
众人皆有此疑问。
高楷置之一笑,并未解释。
转而嘱咐道:“好生保管,不得泄露。”
“是!”
回返帐中,高楷沉声道:“敬德、治玄,你二人各率一万兵卒,攻东、南二门。”
“我领中军,攻北门,留下西门,暂不理会。”
“另外,派遣三千步卒,挖掘地道,由西门外,直通女墙底部即可,不必深入内城。”
徐晏清大惑不解:“主上,这是何意?”
数日来强攻,不得寸进,挖掘地道,城中又早有准备。
本就行不通,为何旧事重提?
不光他一人疑惑,夏侯敬德、段治玄等文武尽皆百思不解。
高楷笑了笑:“不必多言,按我军令行事便可。”
“若我所料不错,今夜,梁泉必破。”
“是……”诸将迟疑不定,然而,军令如山,只能依言行事。
待众人走后,高楷唤来唐检,吩咐几句。
不多时,便见唐检匆匆而去。
翌日,大军饱食之后,当即攻城。
只见梁泉城东、南、北三方,喊杀声震天。
战鼓如雷,旌旗蔽日,三十个精悍壮士,抬着攻城锤轰然撞向城门。
云梯高高搭起,垛台上三千弓弩手齐齐弯弓引箭,直往城头守卒射去。
女墙之下,一队队兵卒,携竹桥置于护城河两岸。
两万精兵,各自持陌刀、长枪,杀向城墙,铁钩高高嵌入城墙之中,悬下一条条绳索,不断有兵卒攀爬而上。
又有步卒持大盾,连成一片,阻挡城中箭矢,掩护着一支支小队,扛着沙袋,堆在墙下,垒土以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