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瑶推开会客室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关宏盛刻意放大的热情:“小瑶!快坐快坐,爸爸给你带了老家的腌菜……”
他粗糙的手掌拍着真皮沙发,泛着油光的塑料饭盒在茶几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周桂兰早已换上自认为体面的行头——一件亮片装饰的紫色连衣裙,裙摆处的网纱拼接透着夜市地摊的廉价感,塑料凉鞋上的水钻掉了两颗,却仍在灯光下努力闪烁。
“瞧瞧这皮肤,跟小时候一样水嫩。”
她的手在关瑶小臂上方悬了悬,手腕上三串义乌批发的水晶手链叮当作响,廉价香水味混着腌菜的酸气扑面而来,“我们在电视上看见你在雪山写字,可威风了......”
话音未落,关宏盛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假牙碰撞发出咔嗒声:“可不是嘛!你阿姨在饭馆天天跟人说,我女儿是博士,能让AI写诗!”
严骁注意到周桂兰的目光正黏在关瑶的铂金袖扣上。
十年前,这个女人曾把她攒了三个月的学费塞进麻将桌抽屉,此刻却用涂着劣质指甲油的手指,甲面还残留着上次做美甲时的贴钻痕迹。
她指着墙上的光刻机模型,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闷响:“小瑶啊,这玩意儿是不是跟你爸当年修的收音机一个原理?他手可巧了,能把碎玻璃拼成花盆......”
“是吗?”关瑶托着下巴,眼神专注得像在听创业故事,“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灯泡总坏,爸每次喝完酒都能修好。”
这话像枚软钉,扎得关宏盛脸色微变。
周桂兰立刻接过话头,发胶固定的卷发下,耳环上的钻石吊坠晃得人眼花:“可不是嘛!你爸现在还能修电动车呢,社区都说他是民间发明家……”
她的连衣裙在起身时勾到了沙发纹路,亮片簌簌掉落,露出内衬洗得发白的线头。
关瑶注意到她刻意染成金色的头发里,新生的黑发根已长出三厘米,头皮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染发剂,那是她在城中村小店花三十块钱做的离子烫。
“阿姨的衣服很特别。”关瑶的评价让周桂兰眼睛一亮,“这颜色……让我想起敦煌壁画里的飞天。”
女人立刻挺直了腰,塑料凉鞋在地面划出声响:“是吗?这可是我在商场买的名牌!打完折还八百块呢!”
她没注意到关宏盛在旁翻白眼,那分明是某宝爆款,月销量过万的妈妈装。
关宏盛突然用手肘撞向周桂兰,示意她看关瑶的手表。
女人心领神会,身体前倾时胸前的假珍珠项链突然断裂,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哎呀!这可是真珍珠……”
“需要我让人帮忙捡吗?”关瑶的语气平淡,却让两人瞬间僵住。
周桂兰看着她腕间的百达翡丽,再看看自己断掉的项链。
她自然不认识什么百达翡丽,她只觉得这块表看起来应该就很贵。
愣住只是突然想起关瑶小时候偷拿她的玻璃珠当宝石玩,被她一巴掌扇到流鼻血的场景。
关宏盛的假牙在茶杯里晃出细碎的涟漪,周桂兰的水晶手链滑落在地,发出塑料碰撞的轻响。
关瑶盯着这对父母,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废品站见过的破布娃娃,被扯掉头发、划破脸皮,却仍被某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当作珍宝。
“小瑶,爸爸不跟你绕弯子。”关宏盛抹了把嘴,薄荷糖的甜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你如今是大老板了,总不能看着亲爹睡桥洞吧?”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青紫色的淤青,那是昨夜在麻将馆与人斗殴的杰作,“你后妈为了供你上学,把镯子都当了……”
“供我上学?”关瑶挑眉,目光落在周桂兰腕间的翡翠镯子上。
“我记得那镯子是您去年在旅游景点花八百块买的假货。”
女人慌忙用袖口遮住镯子,亮片刮过沙发皮面,发出刺啦声响。
周桂兰突然捂住胸口,演技拙劣地倒在沙发上:“哎哟,心口疼……当年为了给你凑学费,我累出了心脏病啊。”
她的假睫毛粘在眼影上,活像两只垂死的飞蛾,“你小时候多乖啊,天天帮我捶腿……”
“帮您捶腿?”关瑶轻笑,“是帮您捶完腿,就被您踢去洗盘子吧?”
她转向关宏盛,“还有您,把我锁在阳台三天的事,要不要我报警调取当年的出警记录?”
男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却仍梗着脖子喊:“血浓于水!我毕竟是你父亲!你就算赚了金山银山,也不能不认亲!”
他拍着茶几,腌菜汁溅在周桂兰的亮片裙上,“至少给套市中心的房子,再分点公司股份!”
“股份?”关瑶看向墙上的光刻机模型,“您知道光刻机的工作原理吗?知道什么是7纳米制程吗?”
周桂兰突然扑到关瑶脚边,塑料凉鞋的水钻很闪亮:“瑶瑶啊,妈妈知道错了……当年对你严厉,都是怕你学坏啊!”
“你看你现在多有出息,都是妈妈的苦心啊……”她的眼泪混着睫毛膏,在脸上画出滑稽的泪痕,“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给点养老钱吧……”
关瑶任由她抱着腿,感受着那具身体的重量,轻得惊人,仿佛只剩一副骨架裹着廉价亮片。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周桂兰的腿,求她别再拿走自己的学费,却被一脚踹在肚子上。
“起来吧。”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可以给你们赡养费,按法律规定的最低标准,每月六百块。”
“六百块?”关宏盛跳起来,假牙险些飞出,“打发要饭的?你一架飞机都几个亿!”
“那是我的财产,与你们无关。”
关瑶站起身,严骁立刻上前拦住周桂兰,“如果你们再纠缠,我不介意公开当年的家暴录音,还有周女士伪造诊断书诈骗基金会的证据。”
周桂兰的手突然摸到茶几上的腌菜饭盒,绝望让她失去理智:“你这个白眼狼!我咒你一辈子没亲人!”
她抓起饭盒,打算朝关瑶扔去,油渍滴答下来在她衣服上绽开一朵恶心的花。
此时,严骁眼神一冷,瞬间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