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玖眼里的真诚,赵行谨的疑虑是稍稍消减了几分的。
不过还是冷声道。
“谢家没了,你还是朕的嫔妃,可你兄长就一无所有了,甚至可能丢掉性命,他,愿意拿命替母报仇?他可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妻子儿女。”
这样的怀疑自然也正常。
谢玖垂眸,起身恭敬对赵行谨行了一礼,“皇上且看兄长如何做吧,倘若他与父亲同流合污,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都无话可说,但求皇上看在臣妾的份儿上,能对兄长少一分成见。”
赵行谨的目光落在谢玖的身上,久久不语。
直到谢玖的腿已经有些发麻,才听得头顶传来声音。
“你先起来,这些事,朕自有定夺。”
“谢皇上。”
“别谢,朕听着别扭。”
赵行谨哼了一声。
这让谢玖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是面上讪讪的,抿了抿唇,随后岔开话题。
“皇上,臣妾给您带的汤羹要凉了,您尝尝?”
“嗯。”
赵行谨心里莫名的烦,但还是应了声。
于是谢玖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喝了一碗汤,才离开承明殿。
她走后,杨止安才近前侍奉,赵行谨起身预备去看看奏折,可又想起今日没有折子看,大过年呢,除了定州的事儿,哪有人给他上折子。
于是又不得不坐回来。
瞧着他面上有些烦躁的样子,杨止安便小心翼翼道。
“皇上可要出去走走,透透气?这屋里地龙烧的晚,难免有点儿闷呢。”
“没心思。”赵行谨摆手。
末了忽然又问,“你说,朕是不是待瑾嫔太好了些,纵的她有些胆大妄为了,竟敢在朕面前说她的兄长是好的,那谢家能有好的?”
“皇上,瑾嫔娘娘也姓谢呢。”杨止安小心提醒。
“她现在是赵氏的女眷!”赵行谨斥道。
杨止安吓得一哆嗦,忙自己掌嘴,“皇上息怒,奴才说错话了,皇上息怒!”
没打两巴掌呢,赵行谨就摆手叫他停下了。
“行了行了,朕还是出去走走吧,去钟粹宫。”
“是。”杨止安忙应声,又问,“那是去隐梅轩看魏婕妤,还是去青玉阁看刘才人呐?”
赵行谨本打算说去刘才人处,但想到刘才人和谢玖交好,眉头皱了皱,便道。
“隐梅轩,朕去看看魏婕妤。”
语罢,大步出了殿门。
刚要上轿撵,就发现座椅上铺了一张坐垫,不由问了一句。
谁知杨止安道,是谢玖做的。
“瑾嫔娘娘派人送来的,说天寒,垫上垫子,皇上坐着舒服些,娘娘绣了两个呢,可换着用。”
“花花心思。”
赵行谨低声道了句。
心中又想起谢惟,一时竟觉得,谢玖反而更像谢明慎,都是心思多的人,谢惟却瞧着赤诚坦率。
是了,赵行谨自己怎么会没有定夺呢。
早也看出,谢惟的行事准则与习惯,和谢明慎是不同的。
可这也不足以让他把谢惟和谢玖一样,从谢氏一族里剔出来。
正如他先前所说,谢惟是男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赵行谨不相信谢惟会自己毁掉自己的富贵荣华。
揣着纷杂的心绪,御驾便到了隐梅轩。
魏婕妤颇是意外了一下,随后便立即出去接驾。
“臣妾参见皇上。”
“嗯,免礼。”赵行谨摆手,顺嘴便问,“做什么呢?”
他这么问,魏婕妤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后道,“回皇上,初六过后便闲着了,也就是看一看账本。”
这话回答的很诚实,也让赵行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往常在谢玖那儿,总是有话聊的,轻松又自在,因为谢玖总能叫气氛不冷下来。
不过魏婕妤嘛,这会子答了话,便睁着大眼睛看着赵行谨,似乎在等他说下一句呢。
赵行谨嘴唇动了动,忽然也不晓得要说什么了,半晌憋出来一句。
“账目要紧,身体也要紧,别累着了。”
“不累,臣妾已经都熟悉了,按规矩办就是。”魏婕妤认真道。
赵行谨又尬住,还好这时杨止安及时站出来。
“皇上,婕妤,外头冷,不如进去屋里坐着说话?”
魏婕妤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招呼,“啊对,皇上请进屋吧,臣妾让人沏茶。”
进了屋里,捧上了茶盏,还是大眼瞪小眼,没话讲。
从前来,赵行谨嫌魏婕妤像朝中的老御史一样,喋喋不休,教训的话连篇,让人心烦,而今来,魏婕妤不讲了,又觉得气氛有些僵,更坐立难安了。
“皇上怎么不去瑾嫔那儿?”
偏偏这时候,魏婕妤好死不死蹦出了这么一句。
天知道,她就是正常的想问呢,毕竟赵行谨几乎进后宫便是去景明宫,这是众人皆知的啊。
杨止安在旁听着,心里直叫娘。
暗道这宫里头有两个人敢说,一个是瑾嫔,还有一个就是魏婕妤了,前头主打一个你看不懂的路数,后头这个,就是真诚俩字,叫你无话可说。
不过还好赵行谨这会子心里有些烦,正是有点儿想与人说说谢玖的事,所以魏婕妤这样唐突提起,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还顺势接了下去。
“你觉得,瑾嫔此人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魏婕妤有些意外。
但认真想了想,还是道,“臣妾从前觉得她唯利是图,寡廉鲜耻,心机深沉,不知礼数,不过如今想来,她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继续说。”赵行谨放下茶盏。
倒是没觉得魏婕妤这些用词有点冒犯。
而魏婕妤也是听话,丝毫没理会旁边急的要命的两个贴身侍女,平静正色道。
“她虽有自己的筹划,但却并不恶意伤人,也不轻易冤枉了谁,哪怕是为她不喜之人,所以可见她心中是有准则底细的,不是颠倒黑白之人;她待文熙公主若亲女,细致妥帖,可见亦有善心,于国宴上出言反驳西迟人的无礼,说明她心怀国家,并非只知妇人内宅之争。”
说到这里,魏婕妤顿了顿。
“臣妾也说不太明白,但瑾嫔绝非恶毒之人,只不过她行事的风格,臣妾也并不完全认同,在她身上,没有非黑即白,她实在有些复杂。”
赵行谨听着魏婕妤的评价,微微垂着的眸中看不明情绪。
半晌,便见他忽的站起身来。
“朕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魏婕妤愣了愣,赶紧又起身相送。
心说这闹什么呢,过来喝杯茶,问了几句话又走,感情是来答疑解惑了?
而两个婢女也是急,待得院子里没了外人,立马就把魏婕妤给拉进了屋里。
“婕妤怎么好在皇上面前这样说瑾嫔呢,瑾嫔可正得宠,不好得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