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她低头时,瞥见他颈间晃动的平安锁——那是她用鲛人珊瑚磨的,锁面上刻着“陆温”二字,与她的甲胄扣正好成对。
漕船在风雨中穿行,两岸的粟米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却始终没有折断。
温南枝望着那些弯腰的粟米秆,忽然握住陆澈的手:“你看,粟米在教我们。”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想起民望阁的粟米经:“粟米三弯,弯而不折,此乃生存之道。”
船行至芦苇荡时,水面忽然冲出数十艘快船,船头插着黑色旗帜——正是天枢阁的标志。
陆澈瞳孔骤缩,反手将温南枝护在身后,佩剑出鞘的清响混着雨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
“陆将军,别来无恙啊!”为首的黑衣人站在船头,手中握着紫斑粟米,“我家阁主说了,只要留下验种册,便可饶你们不死。”
温南枝隔着他的肩膀望去,见那些黑衣人眼中泛着紫光——果然是中了星陨粟米的毒。
她指尖捏紧贝壳,却听见陆澈低声道:“莫慌,先唤醒他们的神智。”
她点头,双手结印,喉头刚要溢出鲛人歌声,却被陆澈按住手腕:“你的金纹……”
“顾不了这么多了。”她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砸在她手背,“你保护百姓,我保护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陆澈望着她眼中的决绝,忽然想起在皇陵地宫,她为了唤醒傀儡耗尽金纹的模样。
他喉结微动,松开手时,指尖轻轻擦过她掌心的粟米纹:“小心。”
清越的歌声混着雨声散开,黑衣人握刀的手开始颤抖,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
一名年轻男子忽然抱住头,跪倒在船头:“我……我是杭州的米商,为何会在此处……”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怒吼着掷出紫斑粟米:“都给我清醒些!杀了他们,阁主便放了你们的妻儿!”
温南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金纹在袖中灼痛起来——那粟米里竟混着鲛人血。
陆澈察觉她的异样,猛地转身将她护在怀里,剑刃挥出的剑气震碎了飞来的粟米。
“南枝!”他低头看她,见她唇角溢出血丝,腕间金纹黯淡如褪色的星,“别再用金纹了,我带你走!”
“不……”她摇头,指尖勾住他的腰带,“还有百姓……”
陆澈忽然想起初代家主手记里的“血契之术”,咬牙扯开中衣,露出心口的旧伤——那是在星陨核心为救她留下的疤,此刻正泛着金光。
他将她的手按在伤痕上,轻声道:“用我的血,引动金纹。”
温南枝瞪大双眼:“这会损耗你的元气!”
“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她掌心画下鲛人咒文,“记住,我们是双生纹,你的伤,我替你扛。”
当金纹再次亮起时,温南枝看见陆澈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在民议亭的雨里,他递来粟米粥时的眼神——同样的温暖,同样的执着。
她闭上眼,将鲛人歌声混着两人的血脉之力放出,蓝色的音波如潮水般漫过江面,黑衣人纷纷跪倒在地,眼中紫光尽褪。
“陆将军,”年轻米商哭着叩首,“天枢阁抓了我们的家人,用星陨粟米控制我们……”
陆澈扶起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会派漕工护送你们回家,待救出你们的妻儿,便带他们去扬州民望阁,那里有粟米粥,有安身之所。”
温南枝望着他染血的中衣,忽然伸手替他按住伤口:“疼吗?”
他低头看她,雨水混着血迹顺着下巴滴落,却笑得温柔:“比起你用金纹时的痛,这点算什么?”
她眼眶发酸,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双生纹”,指尖轻轻抚过他心口的疤:“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
“好。”他轻声道,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以后我们的痛,都一起扛。”
风雨渐歇时,漕船已行至京城近郊。
温南枝望着远处的城墙,忽然想起在民望阁顶看到的星图——京城的位置,恰好对应着天枢星的方位。
她握紧陆澈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有这双手牵着她,便足以面对一切。
“怕吗?”陆澈轻声问,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金纹,此刻那里已恢复如常,而他心口的伤,也被她用鲛人药膏敷好。
“不怕。”她抬头看他,晨光穿透云层,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金斑,“因为你是我的天枢,是我掌心里的粟米香,是我无论如何都会并肩的人间。”
他轻笑,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而你,是我的民心,是我的望粮阁,是我走遍天下都要护着的——光。”
船靠岸时,京城的晨钟恰好响起。
温南枝望着陆澈染血的劲装,忽然伸手替他理好衣领:“到了粟米巷,第一件事便是换衣服。”
他挑眉:“怎么,嫌我狼狈?”
“不是。”她指尖抚过他眉骨的旧疤,“是怕别人看见我的陆将军受伤,会心疼。”
陆澈望着她眼底的柔光,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顾漕工们的目光:“我的阿粟,才是最该被心疼的。”
晨光里,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岸边,像两株并肩而立的粟米秆,根系深扎土地,枝叶向着阳光生长。
而他们知道,无论前方是怎样的朝堂争斗,怎样的阴谋诡计,只要有彼此在侧,便如同手握粟米的种子,终能在荒芜中种出一片希望的田野。
因为他们是陆澈与温南枝,是民心与爱铸就的双生纹,是这世间最坚韧的粟米,最明亮的光。
船靠岸时,京城的晨钟撞碎了最后一缕雨雾。
陆澈扶着温南枝踏上青石板,袖中贝壳与她腰间甲胄扣相触,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极了南海鲛人湾的潮声。
街角传来卖粟米糕的吆喝,甜香混着雨后的土腥气扑面而来,温南枝忽然攥紧他的手。
这气味里,竟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斑粟米气息。
“当心。”她轻声道,指尖扫过他腰间佩剑,“京中果然已被天枢阁渗透。”
陆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卖糕小贩的袖中露出半片紫斑,与扬州粮仓纵火犯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指尖扣住剑柄,却在这时听见身后漕工低呼:“陆将军,验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