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裹挟着寒意,如细针般敲打在审讯室的铁窗上。屋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空气净化器发出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墙角处,一盏老式钨丝灯泡散发着昏黄而不稳定的光晕,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
警官周某坐在锈迹斑斑的铁桌后,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案卷。他的目光透过镜片,死死地盯着对面铁椅上的男人。陈明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布满褶皱的牛仔外套,头发油腻且凌乱地耷拉在额前,遮住了他半张苍白的脸。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陈明,”周某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指尖重重地叩击着桌上的照片,“这三位死者,都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富豪。死亡前,他们都与你有过接触。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明缓缓抬起头,脖颈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周警官,你相信因果循环吗?”
周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钢笔在记录本上沙沙作响,“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明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起来,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某个遥远的过去。“小雨,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而小米,是她最疼爱的妹妹。”说到这里,他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半年前,小米跳楼自杀了。她才十八岁,那么年轻,那么美好……”
周某的笔尖顿了顿,他记得那起自杀案。当时的卷宗显示,小米从一座高档写字楼的顶层一跃而下,摔落在繁华的商业街。现场惨不忍睹,而她身上穿着的,正是陈明送的红裙子。
“警察说她是因为抑郁症。”陈明突然激动起来,身体前倾,手铐在铁栏上撞出清脆的响声,“可我不信!小米出事前,一直在给那个姓徐的富豪当家教。”他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小雨后来查到,那个畜生,居然利用补课的机会,对小米进行威胁……”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某能清晰地听到陈明粗重的喘息声。
“小雨去报警,去举报,”陈明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悲凉,“可那个富豪手眼通天,反咬一口说小雨诬陷。小雨跪在他的别墅前,求他还小米一个清白。那天下着大雨,她就那么跪了整整一夜,膝盖上的伤口溃烂了一个多月……”
“所以,你就决定自己动手?”周某冷冷地问。
“我没有杀人!”陈明突然疯狂地摇晃着铁椅,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我只是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罪孽!我找到那个姓徐的,给他看小米的遗书,给他讲地狱的故事。我告诉他,人在做,天在看!”他的情绪渐渐平复,眼神变得空灵,“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小米穿着红裙子站在他床头。他开始害怕,开始忏悔……”
周某翻开法医报告,眉头越皱越紧。三位死者均为心脏衰竭导致的自然死亡,没有任何外力伤害的痕迹。但奇怪的是,他们在死亡前都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失常症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红衣女孩”“我错了”之类的话语。
“你用了什么手段?”周某厉声问道,“心理暗示?还是药物?”
陈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周警官,佛法无边。我不过是让他们直面自己的内心,接受良心的审判。”他伸手摸向口袋,却被周某大声喝止。在周某警惕的目光下,陈明缓缓掏出一串佛珠,“你看这佛珠,每念一遍经,它就离佛更近一步。而他们,每犯一次罪,就离地狱更近一步。”
接下来的审讯陷入了僵局。无论周某如何追问,陈明都只是重复着那些玄之又玄的话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警局的走廊里不时传来同事们忙碌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嘈杂声。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警员推门而入,在周某耳边低语了几句。周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原来,经过反复调查取证,警方始终无法找到任何证明陈明犯罪的实质性证据。监控录像只能显示陈明与死者有过接触,通话记录也只是普通的交谈,没有任何威胁或诱导的内容。至于死者的死亡,确实符合自然死亡的特征。
“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我们必须放人。”周某合上案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
陈明被解开手铐的那一刻,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周警官,”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他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警局昏暗的走廊里。
周某站在原地,望着陈明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审讯室的地面上,却驱不散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他知道,这个案子看似结束了,但陈明留下的谜团,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注定要困扰他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