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风雪交加,杀声震天。
白雪下,遍地横陈尸首,血迹蜿蜒,与雪交织成斑驳的红白。
箫瑜安立于战场中央,长枪斜挑,衣袍上早已染透鲜血,分不清是敌是友。
她呼吸粗重而紊乱,紧紧盯着围困自己的敌军。
她脚下,倒着数十具敌尸,刀剑深嵌入地,显然是被她一人力敌众敌斩杀的结果。
远处,金发将领面色阴鸷,眼中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竟然还能反杀这么多人……此子绝对不可留。”他冷声一喝,挥手令军,“围死他!”
数百人潮水般再次逼近。
箫瑜安咬着牙,强撑起枪身,脚步一个错位旋身,枪影化作电芒,瞬间撂倒前方几人。
她招式狠辣,枪锋凌厉,每一步都换来几人的倒地。
“挡住他!不要后退!”敌兵嘶吼。
但箫瑜安如入无人之境,风雪中她身影翻飞,仿若修罗,短短片刻又连杀十数人。
然而,这毕竟不是一对一的战斗。
身后,一柄长刀破空而来,力道沉重,夹带杀意。
箫瑜安心中一紧,此时已无力闪避,只能侧身抵挡。
“铛!”
却见一道人影骤然挡在她身前,那刀锋狠狠劈入他的背脊,鲜血喷涌而出。
“隐一!”箫瑜安惊呼。
隐一嘴角溢血,脸色苍白,却仍强行转身,以极快的身法扑向那金发将领。
他如野狼一般死死缠住那人,哪怕身中数刀也不退半步。
两人剑光如雷,杀气横卷,隐一拼尽最后气力,将将领逼入死境。
就在对方长刀刺入他腹部的同时,他也将短刃狠狠扎进敌将咽喉。
两人身形剧烈一震,双双倒地。
“隐一!”
箫瑜安想冲上前,可她被敌军围困,动弹不得。
隐一目光朝她方向微倾,仿佛死前最后一眼都在确认,她还活着。
他缓缓抚上胸膛,眼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还有深深的担忧与不舍。
箫瑜安嘴唇颤着,只发出破碎的哽咽,风雪卷起,像是回应她。
将领虽死,但数百敌兵仍未退,反而更加愤怒。
“杀了他!替将军报仇!”
雪地震颤,敌军蜂拥而上,杀意滔天。
箫瑜安捏紧枪柄,望了眼隐一的尸体,枪尖一震,荡开大片杀机。
她在敌阵中,枪花如雨,寒芒似雪,几次几度险死还生,凭一人之力与整个军阵周旋。
然而,她终究是凡人。
渐渐的,动作迟缓,呼吸沉重,体力枯竭。
她左臂中了一箭,右腿一刀,膝盖跪地。
敌人迅速上前,将她按倒在雪地。
箫瑜安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狠狠一脚踹回地上。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远处,熟悉的尸体静静躺着,大白马轻声嘶鸣,泪水在眼角滑落,与血混在一处。
“对不起……”
风吹过林梢,竹枝簌簌而落,天地寂静如墓。
箫瑜安被押倒在雪地中,一阵靴音缓步而来,踏碎积雪,惊扰寂静。
是那异瞳军师,一身暗紫裘衣,目光阴冷似蛇。
他俯下身,看着早已气息奄奄的箫瑜安,唇角露出冷意:“拿下你,还真是不容易啊,鬼面世子。”
他伸手扯下她脸上的鬼面,面具“咔哒”一声落入雪中。
箫瑜安的面容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面颊因寒风与剧烈搏斗泛红,嘴角淌血,乌发被血雪染湿贴在脸侧,眼角挂着泪痕,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不屈。
只是这模样,在对方眼中,却有着别样意味。
军师忽而笑了,手指掐住她下颚,逼迫她抬头,“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他目光缓慢扫过她的五官,声音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轻佻,“唔……皮相倒是细致,难怪你得一直戴着这副鬼面。
这副模样要是被瞧见了,可是会让人心生恶意的,毕竟金炎的军营,最喜欢你这种少年郎了。”
这话一落,四周几名士兵顿时发出起哄的笑声,眼中贪婪毫不掩饰。
有人忍不住低声嚷嚷:“军师,他坏我们好事太多,该让他……好好尝尝报应!”
“先让兄弟们发泄发泄,再刮骨凌迟,剥皮挂城头,让墨国看看他们‘世子爷’的下场!”
“对,让他生不如死!”
雪地中那群士兵越聚越多,情绪迅速失控,纷纷叫嚣,仿佛箫瑜安已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她静静听着,未言一语。
她早已冷静下来了,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若真是这般……那就寻机自绝!
即便如此,她指尖却依旧冰冷发颤。
她,也会怕啊……
怕在这些人面前失去最后的尊严。
怕不能死得干净。
怕让在意的人看到不堪的样子。
然而,就在气氛快失控时,军师忽然抬手,沉声喝止。
“够了。”
他目光一扫众人,带着一丝冷戾,“我知道你们恨他,但这样的人……”
他又对上箫瑜安决绝人目光,道:“宁死不屈,是不会给你们机会折辱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雪下的囚徒,语气一顿,“况且,夜长梦多,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军师负手而立,风雪将他肩头染白,眼底却只有嗜血的光芒。
“来。”他面朝人群,看向一方,语气淡然如裁决,“他,就由你们亲自处理。”
士兵自觉让开,踩着雪的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箫瑜安抬眸,雪片落在她睫毛上,视野模糊一瞬。
可当那两个身影彻底走近时,她整个人像是被刀刃穿心,僵在原地。
她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剧痛,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块。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们……
那一瞬,她眼中的失望、崩塌、不可置信、愤怒,如风暴般席卷心湖。
军师见状,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只红色小瓷瓶,轻轻晃了晃,瓷器内药丸荡动的声音,如心跳、似死亡。
“给他喂下去。”他这句话,宛如一道死亡的判决。
听白的指尖一颤,肩膀一瞬间绷紧,喉间微甜,但他没有动。
军师目光如刀,扫向他。
就在这时,闻年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接过瓷瓶。
“闻年!”听白陡然惊喝。
“纪无明。”军师冷声传来。
听白身形猛地一震,顿在原地,强忍着想咳嗽的冲动,看着眼前一切。
闻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走向箫瑜安。
她蹲下身,垂眼看着地上的箫瑜安,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缓缓吐出一句话:
“公子可知道……云轻南风,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