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把妹妹推到了一边,灵活地躲避着那些小子过来围打自己,温语看到哥哥被围着追,急得要哭。
站在凳子上,将柜台能拿到手的东西丢在小子身上,为哥哥助力。
却在不小心间,那插着海棠的瓷瓶被路过的小子扫在地。
顾晏之就是在这个时候踏进店里。
他高大的身躯往门口一站,后头又跟着挂刀的黑连亲卫,压迫感极强。
众小子都停下手来。
在这大混战中,金哥带的一般小子不仅没有讨到好,反而被夏生分散了人多的优势,趁机将他们揍了几拳。
其中,被揍得最狠的是金哥,他眼泪挂在脸上,要掉不掉,见有人来了,以为是自己家的家丁,呜呜呜就哭出了声。
定睛一瞧,却不是,止住了哭,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
金哥被揍哭,其他的小孩也泄了气。
夏生看了一眼进来的顾晏之,遭了,来客人了,可不能让金哥耽误娘的生意。
夏生转过头朝着金哥露出了鬼脸,吓得金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你!你给我等着!我舅舅可是太守!我回去让我舅舅来教训你!”
说完,又怕被夏生揍,带着人一股脑地跑了。
夏生也身上疼疼的,听见这话,心里有一瞬间的心虚。
却连忙迎上前去,高高抬起头才能看到顾晏之的下巴,笑嘻嘻道:“客人要看病还是抓药,小馆一应俱全。”
顾晏之低下头瞧了这孩子一眼,刚刚在石桥上,他将这孩子伶牙俐齿反驳的话,以及在混动中分散围困敌人,暗中下绊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个机灵有分寸,还能豁得出去的。倒是一块未雕之璞。
此刻见他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那小脸上却青紫,不觉有些好笑。
“有伤药吗?”顾晏之开口问道。他中了一箭,虽已被处理好,但那出红肿迟迟不消。
绕是他,也觉得这小毛病有时候带起的低烧和隐痛十分碍人,军医嘱咐需静养,这对于他却不可能。
身后的庞屹皱起眉来,这医馆虽十分整洁条理,窗明几净,甚至进来时没有什么怪怪的药材味,只有一股子似酒非酒的气味。
可终究只是个抚州城里头平平无奇的医馆罢了,不说医术如何,那必然比不过国公府的军医。
“有的,有的。”掌柜见他们气势唬人,将夏生拦在身后,温语抱着那花头掉落的海棠,擦擦眼泪,小跑着过来。
掌柜又问道:“只是不知是受的什么伤,外伤还是……?”
“箭伤。”顾晏之淡淡道。
“那可否说一下症状?”掌柜地瞧这气度不凡的男子,身后的护卫都带着刀,把要说出口的诊断改了口。
这些人不是好惹的,伤口能判断出是因何而伤,就怕招惹上不该惹的土匪。
“你可是伤口处红肿热痛,时有发热或畏寒?”掌柜身后探出个小人来。
顾晏之扫过说话的夏生一眼,那一眼,温语差些被顾晏之的眼神吓到。
大眼睛里面的泪水欲掉不掉,却还是鼓足勇气,为哥哥分担那眼神里面的凶意,结结巴巴道:“感……感染。”
夏生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手,直直对上顾晏之幽深的眼神,笑嘻嘻道:“大人放心,我家有招牌药,只需用上三日,保管药到病除。”
说着,人小鬼大地从柜台里取出巴掌大小的药瓶来,“这是青霉素,只需恩……”夏生想了想,却忘记了娘当时说的话,不好意思挠着头。
掌柜上前来,接道:“此物手青霉素,我温氏药馆的招牌,需先用酒精将伤口消毒过,再敷上青霉素,敷药期间忌口,大部分的伤口所致感染都是能治的。”
“只是要先做个皮试反应,才能看这药十分适合。”
“什么是皮试?”顾晏之见多识广,却对这种治疗法闻所未闻。
这温氏医馆,倒是新奇。
“用细银针蘸取皮试液,刺入前臂内,看是否红肿。”
掌柜才说完,庞屹黑着脸,甚至握紧了刀,厉声道:“万万不行!”
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大公子,这些年,下毒刺杀,无所不用极其。刺入前臂,谁知道是药,还是毒?
温语怯生生的看了顾晏之一眼,飞速地扫过他手里的海棠花,一字一句道:“大蒜素……”
说完立刻躲在掌柜身后。
最终,顾晏之拿了几瓶无需皮试的大蒜素和酒精。
迫人的高壮大汉离开了药馆,掌柜松了一口气,“我的少爷小姐哟……你们真是吓坏我了,万一那些人手黄鹰山的悍匪,说错个字,只怕小命不保。”
夏生却笑嘻嘻道:“司伯,那不是黄鹰山的悍匪,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说着,他压低声音,指着门外那人的衣角,“那料子是上好的云锦,暗纹是江南织造的手法,寻常匪类哪穿得起?”
又指了指对方的靴子,“靴底虽沾了泥,可那皮子却是北疆贡品,刀鞘上还嵌着玉。”他顿了顿,小脸一板,“我娘说过,会武的富贵人最麻烦。”
掌柜的一愣,这才注意到那人腰间悬着的玉佩竟雕着家纹,确实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富贵公子哥。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掌柜顿时冷汗涔涔。
温语听着哥哥的话,余光却不住往门外瞟,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气,往门口冲去。
温语眼巴巴望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他手里攥着垂丝海棠,那是最后一束了,庚伯那,她刚刚留意过,只有三束。
两束被她和哥哥买了,最后一束便是这吓人的男人。
“等、等……”温言急得往前跑了两步,小绣鞋绊在石阶上,差点摔了。
顾晏之要翻身上马,闻声回头,常年身居高位的脸上是肃穆迫人的气势。
\"花……花……\"温语急出了眼泪。她越急越说不出话,粉团子似的脸憋得通红,手指绞着衣角,袖口还沾着方才捡花时蹭上的水珠。
顾晏之皱眉。是刚刚药馆里那个小姑娘。
他俯身时,腰间配刀擦过青石板,吓得温语缩了缩脖子。
可那束海棠偏偏在他掌心里开得娇艳,花瓣上还沾着和娘亲药圃里一样的晨露。
“结巴还学人讨东西?”他声音像砂砾磨过刀锋。
温语害怕这个男人,却还是鼓足勇气,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我……我和你换。”
说着,从怀里掏出小荷包,翻找起来,却因为紧张和害怕,手忙脚乱间把荷包里面的一枚玉扣摔了出来。
她连忙蹲下身捡了起来,顾晏之目力极好,只一眼,还是看清了那一枚是温洛的扣子!
当年二人衣服制式相同,绣娘为讨二人高兴,将二人的衣物扣子全部做成了一样的圆盘玉扣。
顾晏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我……我用这个……”她的掌心里,是一角碎银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