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谢昭然单骑立于官道中央。
玄铁枪斜指地面,雨水顺着枪尖汇成一道细流。
远处马蹄声如雷,太子亲率的三千铁骑卷着泥浆奔袭而来。
“吁——”
太子勒马停驻,金甲上沾染的血迹在雨中晕开。
他望着官道中央那道孤影,待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哈哈哈……谢昭然!本宫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今日就送你去地府,和你那短命的爹娘团聚!”
雨幕中,谢昭然缓缓抬头。
雨水顺着她的眉骨滑落,却冲不淡眼中凝结的寒霜。
她单手提起玄铁长枪,枪尖划破雨帘:“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声音很轻,却让太子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谢昭然突然催动战马。
乌骓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溅起的泥水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放箭!快放箭!”
太子厉声嘶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刹那间,破空声撕裂雨幕。
然而箭矢还未及半途,两侧山崖突然爆发出震天喊杀声。
无数火把同时亮起,照出埋伏已久的兖州精锐——他们身披蓑衣,脸上涂着泥浆,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嗖嗖嗖——”
箭楼上的重弩同时发射,特制的三棱箭镞轻易穿透铁甲。
太子身边的亲卫还未来得及举盾,就被钉成了刺猬。
一个侍卫胸口插着三支箭,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才轰然倒地。
谢昭然的身影已突入敌阵。
玄铁枪如黑龙出渊,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穿透咽喉。
一个骑兵举刀劈来,她侧身让过,枪杆顺势横扫,直接将人打下马背。
那骑兵还未落地,就被后面的战马踏碎了胸膛。
太子看着自己的亲卫如割麦般倒下,脸上的狞笑终于凝固。
他调转马头想要逃跑,却发现退路早已被堵死。
谢昭然纵马穿过箭雨,玄铁枪划出凄厉的弧光。
太子慌忙举剑格挡,却见枪尖突然变向,直接捅穿他坐骑的脖颈。
战马哀鸣倒地,太子狼狈滚落泥浆。
玄铁枪尖滴着血,谢昭然缓步走向瘫软在泥泞中的太子。
雨水冲刷着枪身上刻着的“谢”字家徽,泛起森冷的光泽。
“这一枪,为我七岁的弟弟。”
枪杆带着破风声横扫,精准击中太子左膝。
“咔嚓”一声脆响,太子的惨叫声划破雨幕。
他蜷缩着身子,华贵的锦袍沾满泥浆,金冠早不知滚落何处。
“这一枪,为我母亲。”
谢昭然手腕一翻,枪尖如毒蛇吐信,寒光闪过。
太子的右臂齐肩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断臂落在泥水里,五指还在痉挛般抽搐。
“啊——!”太子在泥浆中翻滚,惨叫声渐渐变成呜咽:“饶命……我……封你当将……统领三军……”
谢昭然解下马鞍上的麻绳,雨水将绳子浸得冰凉。
她单膝跪地,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情人般将绳套绕过太子脖颈。
这个角度,她能清楚看见太子眼中倒映的自己——鬓发散乱,眼底血红。
“省省力气。”她手指灵巧地打着绳结,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待会惨叫得大声些。”
绳结突然收紧,“让幽州城的将士们都听听,他们的仇人是怎么哀嚎的。”
翻身上马,谢昭然扯紧绳索的另一端。
乌骓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前蹄高高扬起。
“驾!”
战马嘶鸣着冲向北方。
绳索瞬间绷直,太子的身体在官道上弹起,像条破布般被拖行。
最初的百丈,还能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渐渐地,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三十里后,官道上的血痕里只剩零星几片金甲碎片,和模糊的血肉。
谢昭然始终没有回头。
雨水打在她挺直的背脊上,顺着甲胄纹路汇成细流。
直到将人拖在马后活活拖死之后,谢昭然才停下。
“星回。”
亲卫上前,只见谢昭然剑光一闪,太子的头颅应声而落。
她随手扯过一面残破的“谢”字旗裹住头颅,递给亲卫时,旗角滴落的血水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把身子送回京都,告诉顾知行——”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该他收场了。”
顾知行这段时间成熟了不少,应该知道怎么做。
即便是不知道也没有关系,长公主懂便好了。
——
皇城外。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晨雾笼罩着城楼。
顾知行站在垛口前,玄色官袍被露水打湿,他却浑然未觉。
亲卫们抬上来的那具残破尸身,在青灰色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曾经尊贵无比的太子,如今只剩一滩模糊的血肉,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
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顾知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沉默地注视着那具尸体,目光平静得可怕。
“大人……”亲卫低声请示,“该如何处置?”
顾知行没有回答。
他转身望向城外,那里还聚集着数千叛军,刀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却已经没了杀气。
没了主子,这群人就像无头苍蝇,连眼神都已经涣散了。
“传令。”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屏息,“太子谋逆,罪证确凿,尸身曝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亲卫一震,却不敢多言,立即领命,脚步声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
顾知行缓步走向城楼边缘,俯视着那些惶惶不安的叛军。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橘红,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血色,投在城墙上的剪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太子已死。”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你们还要为谁拼命?”
城下一片死寂。
片刻后,第一把刀“咣当”落地,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金属碰撞声连成一片,像是下了一场铁雨。
有人跪倒在地,有人掩面痛哭,更多的人只是呆立原地,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顾知行静静看着这一切,眸色深沉如夜。
他转身时,第一缕阳光终于穿透云层。
“收编降卒,不愿从军者,发放路费遣返。”他抬脚离去,背影挺拔如松,“三日后,我要看到幽州的军报。”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城楼上只剩下那具静静躺着的尸体,和越拉越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