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记古董铺老板景蓝湾啊,最近可是摊上大事儿了。
有一回,他从法租界的当铺收来一台爱迪生牌留声机。这留声机看着挺旧,机身上还刻着“光绪廿八年上海鸿记造”的篆文,那喇叭口呢,残留着暗褐色的干涸血渍。景蓝湾擦这留声机的黄铜喇叭,都擦了三次啦,这第三次,指尖突然就渗出血珠。
到了夜里子时,安静得瘆人,景蓝湾突然听见唱片仓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这时候啊,一个穿月白戏服的女子倚着红木立柱,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老板,该换针了。”她鬓间那牡丹颤巍巍地晃,景蓝湾一瞧,这不就是三天前在租界焚化场见到的焦尸嘛!法医还说她锁骨处有朵刺青牡丹,这会儿正开在女子脖颈间,这可把景蓝湾吓得一哆嗦。
更邪门的是,留声机突然自动旋转,放出来的居然是失传的《牡丹亭·离魂》。当唱针划过“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春”这句时,景蓝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还弯成铜喇叭的弧度,这可太吓人啦。
景蓝湾觉得这事儿不对头,就跑到景记古董铺的密室里,举着煤油灯,瞧见祖父笔记在蛛网上泛黄。笔记里写着,宣统元年,伶人杜月娘为救戏班,把魂魄封进了留声机。可阴间戏班得要血食供养,每听到这留声机声音的人,指甲就会化作勾魂索。
灯影晃啊晃,玻璃柜里二十七张老唱片幽幽发亮。最末那张刻着“杜”字的唱片,表面凝结着琥珀色血垢。景蓝湾一碰到这唱片,无数画面就往他脑袋里钻:一个穿凤冠的女子在暴雨里狂奔,身后追着举火把的傩面人;她把匕首刺进自己心口,血珠却化作白鸽飞向月亮。
到了子时,当铺传来三声鸦啼。景蓝湾握紧桃木剑,就看着那留声机自动升起来了。黄铜喇叭变成青面夜叉,唱针成了血色柳叶刀。景蓝湾挥剑就砍向夜叉,嘿,那剑却直接穿过虚影。紧接着,无数女子的尖笑从地底传来,原来那些被典当的魂魄,在唱片沟纹里苏醒啦。
这时候,一个穿旗袍的舞女推门进来,还来了句:“景掌柜,该听戏了。”她怀表链子在月光下晃成银蛇,景蓝湾一看,这是三天前失踪的百乐门歌女啊,新闻还说她最后在当铺典当了半块玉珏呢。再仔细一瞧,她脖颈处的皮肤正往下剥落,露出森白的骨头。
留声机一下子就跟活了似的,黄铜喇叭喷出青烟,景蓝湾竟看见杜月娘的真身出现在音筒里。她把人皮一褪,露出爬满蛆虫的白骨,还说:“七百二十一颗怨魂,够换回我的爱魂了。”说着就挥动枯骨手指,景蓝湾的指甲又开始渗血,弯成铜管形状。
好在景蓝湾想起祖父笔记末页的朱批:【若见血机活,当以真心饲之】。他一咬牙,咬破指尖,把血滴在留声机的“信”字星位。
血雾在唱片上凝成婚书形状,景蓝湾眼前浮现出百年前的场景:杜月娘把婚书投入唱片仓,留声机吞吐黑气,她的容颜在月光下永驻。可每过一年,唱片里就会多出一缕怨魂。景蓝湾一下子明白了,那些被典当的情感都化作了留声机上的铜锈。
他眼一瞪,挥剑就斩向婚书,杜月娘的尖啸震碎了所有唱片。漫天血雨里,景蓝湾看着自己的指甲渐渐褪色。
等到晨光穿透密室,景蓝湾在满地铜钱中醒来。留声机恢复正常,就是“情”字星位多了道新鲜的裂痕。他一摸指甲,平滑如初,知道这场魂魄的交易总算结束了。
嘿,等景蓝湾指甲褪色后,仔细一瞧留声机底座,居然刻着“杜景合”三字。原来啊,这是百年前杜月娘与景家先祖的婚约,两代人的因果轮回,就这么缠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