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着肚子忙了这几日,温仪景还是很累。
木桶里泡了一会儿脚,便侧靠在床榻上,由着萧玉京给她按摩腿脚,疏通经络,放松身体。
萧玉京手上动作半点不敷衍,看了一眼累得已经有些睡着的人,心情很复杂。
倒不是他见得温仪景比他位高权重。
毕竟从二人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她压了他一头,他早已经习惯了。
现下,他就是有些矫情。
觉得温仪景日后的忙孩子,忙朝堂的事情,肯定就看不见他了。
二人心意互通,他知道了温仪景对孩子的执念,也明白温仪景选自己最根本的一个原因。
可也正是因此,心中才更不是个滋味。
如今,温仪景肚子里揣着俩,超额完成了她心中的目标。
他这个播种的,最大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当然,温仪景还期待着他能担负起教育孩子的事情。
这自然也是他的责任。
可……
可他和温仪景在一起,又不是只为了养孩子。
萧玉京想到了之前在奉高的时候,温仪景忙着追查谢记的踪迹,每天忙的见不到人影。
虽然她会努力抽出时间每天来见他一面,偶尔还能吃个饭。
但那时候,温仪景还没有孩子啊,目的还没达成呢。
萧玉京垂下了眸子,看着温仪景略微有些浮肿的脚,又很是心疼。
“在想什么?”突然,温仪景带着困意的慵懒声音传来。
萧玉京偏头看了过去,轻声说,“脚有些肿了,明日在家多歇一歇。”
“从宫里回来,你话就少了很多。”温仪景挺困的,心中也有盘算,所以一直没说话。
刚才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得关心一下萧玉京。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双腿有救之后,心思虽然没有那么敏感了,可心思重的毛病却也没彻底改善。
她不久之后就要入宫了,自然也没想放走萧玉京。
她比以往更位高权重,不知道萧玉京心中会不会不舒服?
随她入宫,世人或许都会将萧玉京看作吃软饭的。
纵使她允许萧玉京去前朝做事,世人也都会觉得萧玉京是沾了她的光。
将很少会有人再看到萧玉京的努力和优秀。
余生,萧玉京或许都将笼罩在她的光环之下。
她能想到的事情,萧玉京肯定也都能考虑到。
如此,萧玉京会不会并不想随她入宫?
温仪景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心中就有忧虑此事。
可她没有退路,也不想退。
她甚至想过,时日长久,随着萧玉京双腿健全,他可能还会生出别的心思。
不管是话本子里,还是茶楼里百姓们闲谈的话,她都听过一种男人——凤凰男。
这种男人靠着妻族的势力发展起来,最后却对妻族反咬一口,话是说的冠冕堂皇,吃饱喝足,要起了男人所谓的脸面。
温仪景心中自然不觉得萧玉京是那种人,她一直最欣赏的就是萧玉京的人品。
可权利浸淫之下,人心易变。
温仪景并不能百分百的确认,萧玉京最后不会变。
可是当下让她放手,她心下也不愿。
“在想入宫的事情?”温仪景困意散了许多,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萧玉京。
如今的萧玉京,无论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
她似乎就是他的掌中宝。
萧玉京嗯了一声,“事情比想的顺利了很多。”
之前,他还担心会起兵戈。
今日一看,各个州府来的老将,也都臣服了温仪景。
倒是没了后顾之忧。
“是啊,我又被命运偏爱了一次。”温仪景笑着说。
后来,她总说自己是个命好的人。
可长离却总是心疼的,并不觉得如此,只道是,“还不都是过去十四年的苦换来的。”
吃够了苦,总该享福的。
“你会随我一起入宫吗?”温仪景担心地问。
萧玉京不解地看她,“你不想带我?”
温仪景被反问的一愣,紧随着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地倾泻而出,“那绝对不可能。”
萧玉京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自然是她去哪里,他便要追随着去哪里。
夫妻一体,若无相看两厌,自然不能分开。
当下分床而眠,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远距离了。
至于早先,自己提及的分院而睡,毕竟那都已经是过去不懂事时候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温仪景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正了正神色,“萧玉京,你可想好了吗?”
萧玉京疑惑地看她,“有何可想的?莫不是夫人生了充盈后宫的心思?”
他知晓,历史上,有权有势的女子,养面首的比比皆是。
如今温仪景身边更是有个不安分的素商。
本就心中担心自己对温仪景已经失去最大利用价值的萧玉京此刻心里有点慌。
他自是见不得她身边有任何其他男子。
可却也狠不下心来说离开。
温仪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应付你一个,我已经吃不消了,哪里还有精力再去找别人,何况你腿又快好了,我保命都来不及呢。”
因着她怀孕的缘故,萧玉京已经素了许久。
温仪景想想心中都有些后怕的。
心中甚至偷偷盼着,萧玉京的腿,当下也可以好的再慢一点。
萧玉京,“……”
温仪景说话如此直白,他瞬间脸通红滚烫。
他低垂着眉眼为她捏腿,不敢再抬头,脸上的红晕却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处。
整个人也有些发烫。
他心疼她因为怀孕久站腿脚偶尔会有浮肿,所以晚上都是自己亲自伺候着。
他不吝啬自己的力气,可这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想些别的事情,他还能心无旁骛地做个按摩的小厮。
可一旦温仪景说上那么一两句算不得太正经的话,萧玉京便有些受不住。
温仪景脚落着的地方有些微妙,突然而来的触碰,让她浑身都一紧。
萧玉京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小腿往旁边挪了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温仪景却明显感觉到了他掌心更烫了,手指也有片刻的颤抖。
“素商说可以的。”温仪景再次一把扣住了萧玉京的手腕期待地说。
“身体为重。”萧玉京依旧坚决地拒绝。
温仪景知道他在此事上的决心,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故意地把脚又挪回了刚才的位子,故意地晃动了两下。
萧玉京深呼吸,闭上眼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脚,“今日就先到这儿吧,早些休息。”
他迅速的将她的双腿塞回被子里,然后推动轮椅后退。
动作上显得有些慌张,撞到了身后他的拔步床上。
温仪景无奈的叹了口气,越发担心日后自己真得丢半条命了。
二人躺回各自的床榻上,沉默了好半晌,温仪景率先开口说了话。
“萧玉京,入宫之后,你所失去的自由会比我更多,甚至会在无形中被人当成我的附属品,如此,你还愿意吗?”温仪景撑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平躺在隔壁床榻上的人。
她作为一个女子,都不愿做任何的男子的附属品,努力的想要挣一个机会出来。
萧玉京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人。
真的心里一点介意都没有吗?
萧玉京自然还没睡着,清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耳边全是她的呼吸声,周身更是环绕的她身上独有的酒香气,根本静不下心来。
此刻的他很难受,可必须忍。
“嗯。”他声音沉闷地嗯了一声,甚至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她问这话是否还有别的意思。
只是现在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
她如此直白地夸赞于他,让他如何能冷静?
温仪景不禁伸长脖子看了他一眼,闭着眼,神色隐忍……
男人,为了那二两肉,似乎能比女子接受的更多许多事情?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萧玉京呼吸一窒,猛地睁开了眼,语气慌乱,“别——”
他抬手要去按住她的手,肩膀却被温仪景一把按住了。
腿上使不上力,温仪景的力气不亚于大多数男子,萧玉京连拒绝都显得吃力……
“玉京为我牺牲许多,我自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夜色里,温仪景声音轻柔。
萧玉京大脑一片空白,难以运转,克制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大理寺那群东西,都是废物,之后大理寺交给你来打理。”温仪景温声承诺。
萧玉京紧咬着唇瓣没有回应。
但心中却是拒绝的。
本来她就够忙的了,若是自己再去处理大理寺那一摊子看不到尽头的烂事,他们之间更没有相处的机会了。
朦胧的烛光下,温仪景使坏的手指落在他唇边,撬开了他死死不肯出声的嘴。
冬日的房间里骤然间变得滚烫如夏。
他沙哑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温仪景,温仪景……”
温仪景笑着应了一声又一声,“我在……”
……
翌日的早饭,萧玉京垂着头安心吃饭,目光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尤其是夜里值夜的长离。
温仪景也很心虚的不敢看长离。
她没想到昨夜长离会赶回来,一大早的那一双犀利的眼仿佛要戳死谁去。
温仪景没动筷子,小心地看向长离,讨好地笑了笑,“要不,你进宫继续去忙你的事?”
早知道长离回来,就算是为了哄萧玉京,她也不敢搞出半点声音来的。
长离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确认温仪景没有任何不舒服,叹了口气,“我先入宫了,你照顾好自己,别胡来。”
登基为帝那么大的事情都能耐得住等得起,怎么就偏偏男女情爱这点事,管不住自己那双手呢?
“是是是,我今日就在家看书陶冶情操。”温仪景乖巧极了。
目送长离冷哼一声离去,她朝着萧玉京尴尬地笑了笑,“你看,她都敢给我甩脸子了,回头好好说说她。”
萧玉京担心长离没走远,不敢说话。
长离敢这么凶巴巴的,那都是温仪景给的权利,何况长离也没凶错。
“我手酸,拿不动筷子,你喂我吃饭不?”温仪景又眼巴巴地看着萧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