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佑带着张良和许七所率领的二百无衣军一路奔驰在昔日魏国的土地之上,而在这一路奔袭之中,张良也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便是嬴佑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种速度根本不像是为了嬴政的安全而去巡逻,而像是有目的的去赶往一处地方,只不过张良的马术实在平平,此刻在高速的奔袭之下,已然没办法朝嬴佑去问自己的这个疑惑了。
嬴佑察觉了张良的异样,但却是并未去理睬,仍是自顾自的奔袭在旷野之上,他确实不是来为了护卫嬴政的安全而巡视的,他带着张良出巡的目的,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人。
在继续奔驰了一段时间之后,秦军的马蹄声自嬴佑开始逐渐停下,而一旁的张良此刻则是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极为不顾体统的低头呕吐着,他的胃里此刻宛若翻江倒海一般,实在是受不了了。
嬴佑看着张良的窘态微微一笑,在翻身下马之后对着后者的屁股踢了一脚,这才笑着说道:“我说,好歹是在别人的墓前,总得顾着点吧。”
张良闻言又吐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嬴佑的话,等他回头看去的时候,便是见到眼前正有一座坟墓静静地立在那里。
“你就是要来这里?”张良看着嬴佑问道,随后将自己这一路上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根本不是为了安全去巡逻的,你就是为了带我来这里,是不是?”
“是。”嬴佑冲着张良笑了笑,接着又朝张良开口说道:“也没想到你这么不经颠啊,好点没?好点了的话,就跟我一起祭拜一下这位坟墓的主人吧。”
话音落下,嬴佑率先转身朝着那座坟墓走去,在吐了一番之后的张良此刻也好了不少,见状也跟在了嬴佑的身后,等他跟嬴佑一起来到那座坟墓前面的时候,这才看清了墓碑上所写的字。
那是昔日魏国的文字,张良认得,而等他看清了这上面的文字之后,脸上同样也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因为墓碑上所写的,赫然是魏信陵君魏无忌几个大字,这竟然是魏无忌的坟墓。
嬴佑看着眼前的这座坟墓,脸上有些唏嘘,开口朝身边的张良说道:“昔日魏国曾为天下霸主,当时的魏国君臣自然也都是一时风流人物,可在我看来啊,还是你我眼前这位更让人喜欢。”
张良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魏无忌的墓碑之上,昔日有四公子之称,眼前的这位信陵君便是这四公子其中之一,只不过他的下场嘛,貌似是最不好的那一个。
“我皇祖曾经评论过所谓的四公子,在我皇祖口中,孟尝君本事不小,但却不够气魄,平原君虽有壮烈,但却本事不够,至于春申君嘛,这位在我皇祖的嘴里则是没落一句好话。”
嬴佑如此对着张良说着,而后又是指着眼前的墓碑朝张良开口说道:“所谓的四公子,其中有三个在我皇祖嘴里都是不怎么样,唯独这位信陵君,我皇祖却是对他有些可惜。”
“我皇祖曾说魏无忌者,人杰也,奈何生在魏国。”
张良闻言也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魏无忌的墓碑之上,对于嬴佑口中转述的嬴政的话,虽然对于嬴政对其他三位公子的评价他觉得有些偏颇,可对于魏无忌的评价,张良却是认同的。
这位信陵君曾经在邯郸之战时窃符救赵,让数以万计的秦军埋骨在邯郸城下,而后又亲手缔造了一次合纵之举,可最后却是无功而返,而这位信陵君最后的结局...
是被当时的魏王赐死,以一杯毒酒了却了此生,这在当时被许多人引为憾事。
嬴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着又朝一旁的张良笑言道:“魏无忌曾在我秦国邯郸之战时窃符救赵,让我秦国吃了好大的亏,可他为什么要窃符呢,不还是因为他魏国的国君昏聩吗...”
“唇亡齿寒的道理,数百年前便是已经有人讲过了,可怜这魏国的国君却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也是可笑,连累他魏无忌宁可搭上一个窃符的名声也要去救赵国,此人无论是手段还是做事之果决,皆是一流。”
“最终他也做成了他想要的目的,让我秦国损失了不知多少将士在那邯郸城之下,让我秦国丢掉了多少我秦国将士用血拼出来的土地,可便是这样的人物,到头来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你说可笑不可笑?”
“如今时过境迁,魏国已经没了,可即便是魏国还在的时候,又有几个魏国的人能记得他魏无忌呢?反倒是今日我秦国来祭拜这位昔日的对手,昔日的仇敌,真是可悲啊。”
话音落下,嬴佑从许七的手上接过一个水囊,里面装着他秦国的烈酒,嬴佑将酒水倒在了魏无忌的坟前,嘴里幽幽说着:“信陵君,你虽是我秦国的仇敌,可我秦国倒也敬重你这位昔日的对手...”
“你生前没有到过我秦国的土地上,想来也没怎么喝过我秦国的酒水,今日我嬴佑这个大秦太孙且请你喝上一口,让你尝尝秦国的风味,与你魏国是否大相径庭?”
“虽知你如今不能言语,但还是想问你一句,可曾后悔生在魏国?若你生在我秦国,必为一时人物,便是到了今日,你的坟前也不会如此荒芜。”
嬴佑的话音落下,魏无忌自然不可能开口回答他,可是一旁的张良此刻却是开口说道:“不悔。他必然不悔的,他是魏国的公子,魏国尚在,如何能到秦国呢?时也命也,想来他这般人物,也不会如此矫揉。”
“至于到你秦国?你秦国又何尝没有过卸磨杀驴的事情?商鞅,白起这样的人物,不也都死在了你秦国的手上?”
嬴佑闻言并未恼怒于张良的言语,反而是朝着他笑了笑,开口说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如今我秦国的武安君白起已然重新立庙,我秦国也为那些战死的将士铸造了一块丰碑用以纪念,昔日六国可有过?”
“即便是在魏国破灭的时候,那魏国的君臣上下可曾愿意承认他魏国杀魏无忌是杀错了?我秦国确实承认了杀白起是杀错了,这便是我秦国不一样的地方了。”
“又有谁会记得那些战死的将士?在昔日的君王眼中,那些将士无非是他们称王称霸的垫脚石而已。可在我秦国,我秦国确实愿意去记得他们。”
“比起眼下这座魏国英雄冢的荒凉破败,你真是应该到我秦国的咸阳宫去看一看。”嬴佑回过头来看着张良一笑,对着后者开口说道,“看一看我秦国...”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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