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统眼眶通红，额头上虚汗直冒。
蒋砺锋清楚，他这是在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被高老爷子当做弃子的事实。
时间不等人，为防高老爷子背后之人动用权势将他捞出来，蒋砺锋没什么多余的耐心给他。
只是快狠准给了他另外一个打击。
“在你被送往机场的这条路上，高通海派人往我女儿身上注射毒，但阴差阳错间，那毒注射到靳允骁身上了，行凶那人，当场就被抓住了，后面被警方一番审问，他交代是受你的指使。”
赵统皱眉看过来，“不是我！”
蒋行晏讥诮笑出声，“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的你，已经是死人一个了，根据行凶那人的交代，他供出了你，而你是为高老爷子做事的，目前情况，高老爷子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确实是被警方带走调查了，但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就是背后指使之人，那他仅是嫌疑人，到了规定时间，就会被放出来。”
“而这事要是一直拖着找不出新证据，那么死掉的赵统，就是这事的背锅侠。”
父子俩这么一番话，无异于是在剜赵统的心。
跟了高老爷子三十年，这些年里，说他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毫不夸张。
他这么一个利益为先的人，在很多事上，都会先为高老爷子考虑，但他没想到，他舍弃自己舍弃的这么毫不犹豫，不仅不犹豫，反而在弄“死”他后，还要给他扣上屎盆子。
狠！
高通海对他实在是太狠了。
后牙槽紧咬，赵统红着眼看向对面两人，心口好一阵悲凉，“他对我这么狠，我已经看透了，那你们又什么救我，是想借着我的手对付他吗？”
蒋砺锋并不否认，“你愿意出面作证？”
赵统悲笑，“这事哪里是我愿意不愿意的，单单一个我，可没那么大的手腕能够扳倒高家身后的人，你们想靠着我的手去对付他，真是天真。”
蒋行晏沉声，“不是天真。”
赵统的笑转为大笑，他反问，“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天真？蒋家在京市的根基和高家相比，确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你们比得过最上面的二把手吗？那位才是真的权势滔天，他的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高家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把刀，这刀现在不快了，他完全可以分分钟换一把。”
蒋砺锋幽声，“你关心的倒是长远。”
赵统，“不是我关心的长远，而是你们要想动高家，就没有活路，连带着我，也会死。”
他的这些担心，蒋砺锋和蒋行晏何尝没想过，也正是因为他们想过了，所以才敢布下这场局。
现在，他们既是局中人，也是执棋人。
下一步该怎么走，关键在赵统这里。
蒋行晏敛神，试探性问：
“你跟在高通海身边的这三十年，他做下的那些违法犯罪之事，你都知道多少？”
赵统眼都不眨一下，“所有。”
蒋行晏，“有证据吗？”
“有。”赵统自嘲一笑，“这些证据里，甚至还有你亲妹妹被他吩咐要偷走的录音。”
关于姜莱被偷走这事，近段时间，蒋行晏就只是怀疑，现在，赵统这样平铺直叙地说出来，宛如一道惊雷，几乎要将他给劈焦了。
相较于他震颤麻痹的心情，蒋砺锋作为一个父亲，被迫和亲生女儿分别二十三年，他的情绪显然更激动了，“咻”的一下，他冲到赵统身前。
长相温润的男人在此刻目眦尽裂，他紧拽着赵统的衣领时，声线抖然，“你说什么！我女儿……我女儿是高通海下达命令让你偷走的？”
回忆当时的那一幕幕，他蓦地笑了，“是啊，他不仅让我偷走你女儿，还让我弄死她！”
真相的残忍，让蒋砺锋连呼吸都困难了。
双眸猩红，红血丝侵占一双眼的眼白部分，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是倒流状。
他不懂，一个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狭小简陋的地下室里，好一阵诡异的安静。
赵统看了看身前默然掉眼泪的蒋砺锋，又瞧了眼不远处的双拳紧攥的蒋行晏。
他想，他们父子俩一定恨死高老爷子了，当然了，连带着他这个刽子手，他们也一并恨。
但都死到临头了，他倒是也不介意帮他们解答当年的疑惑，下一秒，他缓缓道来。
“高通海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当年，他向我下达这条指令的时候，我其实很震惊，毕竟，一条刚出生的生命，压根没碍到他什么事，但他却跟我说，说他不允许蒋老爷子的子孙比他的多，只要蒋家的儿孙比他高家要多，他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
“当时高家策划了一场停电，我们这边便把孩子偷走了，高通海的计划是要将孩子扔进海里，但我们几个在行动时，那孩子破天荒哭好大声，抱着他的那个中年男人于心不忍，说孩子怪可爱的，要不然别那么狠心，随便给她找户人家养着吧。”
“但我清楚高通海的性格和手段，他的目的就是让孩子死，所以，怎么可能会让孩子有存活的可能性，后面，我嫌外面天寒地冻的，就先上车了，至于孩子，我让他给处理了，至于他是怎么处理到那个孩子至今还存活在世，这是个未解之谜。”
蒋行晏颤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统笑，“意思就是当时他们把孩子给处理完后，也全部都被处理进海里喂鲨鱼了。”
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
看来，高通海这些年违法犯罪的事没少做。
想到监控里有人在看，蒋砺锋稍微稳了下情绪，强忍着心口的痛意问：
“这次毒剂的事，你知道多少？”
“杜回舟是靳允骁介绍给高瞻认识的，他们最初是打算和缅国那边合作，高家制毒出售给国人，顺带洗钱两不误，这是他们的初计划。”
“但计划行至一半时，杜回舟的研究数据出了点问题，他告诉高瞻，暂时研制不出不致死但让人迷恋的毒剂出来，目前只有实验失败研制出来的第一批次，也就是靳允骁误打误撞中的那支。”
“没有解药，谁用了谁就会立即毙命。”
立即毙命？
蒋行晏抿唇，“你确定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