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连钰从连宅回到刑部,人刚刚踏进门口,身后便围过来一队赤甲卫,将刑部的门口团团围住,
“连侍郎,烦劳跟本使走一趟吧!”
左聿双手负后,从刑部门外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他的身后有细刃若隐若现,
他,是带着武器来的。
连钰,他今日必然要带走!
“左指挥使,要带下官走,总要给下官一个名目吧?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左指挥使带走,下官并不甘心呢。”
连钰已经知道,自己今日必然逃不过了,心中也不慌,淡定的询问缘由。
“连侍郎!你回来了,
欸,左指挥使?”
沈飞并着司婴和宁世昌从衙门里面出来,有些惊诧,左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等正欲与连大人商议案件中的细节,左指挥使可是要一起来参与?”
三司当中,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最年轻,对左聿也最不怵,
他们赤甲卫前脚敢不问缘由的将人带走,御史们后脚就能将弹劾的奏疏递上龙案。
此时,他走在三人的最前面,目光灼灼的看着大马金刀站在赤甲卫中间的左聿。
左聿了解御史办事风格,自是不怵的,且这次他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一方,
他唇角一边微微勾起,说话的嗓音十分随意,
“陛下和各位殿下遇刺的案子,现在交由赤甲卫查办,三司已经没有权利干涉了。”
沈飞、司婴、宁世昌目色一凛,还未来得及说话,左聿已经举着皇帝的手谕,将连钰带走了。
“本使循着那凶手的脚印一路追去,最后消失在哪里了,连大人可知道?”
木门内外,二人分别站立,
连钰已经被除去官服,换上一身囚服,站在木门内,目色沉静,
左聿依旧双手负后,身上的赤金锦衣,即使在光线晦暗的牢中,依旧闪着亮眼的光芒。
“左指挥使连审都不审,直接将下官关进天牢,隔绝了对外的所有探视可能,难不成,
已经将陛下和殿下们的刺杀案,定在了下官的头上?”
“连侍郎很聪明,虽然案子还未定论,但是大人的嫌疑,现在是洗不清楚了,
那脚印消失在大人的书房窗户处,不久,连侍郎就从书房离开了,
本官本不相信,等到连侍郎离开书房之后,本使还特意进去书房内搜查过,确定那脚印确实属于连侍郎,
才进宫禀报了陛下,捉拿连侍郎的。”
“本使已经给了连侍郎面子,所以,等到本使提审大人的时候,
希望连大人也能够好生的配合本使,在那之前,还请大人在此好好的想想,什么时候招供。
如果等到本使拿到确凿证据过来,大人就是想招,本使也不会再给大人机会了!”
左聿说完,将手中的刀鞭袖入衣中,转身离开了天牢。
连钰等到左聿带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方才敛了所有表情,沉思起来。
今日她的安排没有错,果然幕后之人想要借这件案子,将自己也一并除掉。
左聿也确实给了自己面子,
否则按照赤甲卫先斩后奏的办事章程,完全可以先将自己抓起来严刑拷打一遍之后,再给皇帝汇报,
到时候自己无论是死了还是重伤难治,皇帝都不会说什么。
眼下,她已经被困,但好在,外面的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的进行。
北衙司,
左聿刚刚走进自己的衙房,便听到亲信回来上报,
“云亭求见!”
云家案子是平了,但是皇帝除了人文上给予了关怀之外,没有给云家任何爵位上的补偿,
是以,云亭在京城一年了,一直都是不尴不尬的“云公子”或者“云亭”。
左聿眉头皱了一瞬,很快舒展开来,
“请他进来。”
脱去身上的硬甲,左聿袍摆一掀,坐在几前,自顾斟起茶水。
“左指挥使,我瑞山哥哥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将她抓走,连本公子想要探视都不可以?”
云亭年长了一岁,气势上也比去年更加盛气凌人,
一身靛青色的暗纹锦袍,袖口处收紧,平白的给个子尚小的他,增添了几分凌厉。
他毫不客气的坐到左聿对面,目光中的质问,也丝毫没有掩饰,
左聿平静的给他斟满一杯热茶,氤氲茶香淡淡传来,比他面上的表情还要索然无味几分,
“连侍郎曾经是云家的家仆,但现在她早已在朝为官,本使认为,云公子已经不能再算作她的旧主了,”
“她一日是云家人,便终生都是云家人,左大人抓走了她,还是需要给本公子一个交代的!”
左聿眼眸微抬,看了一眼云亭,鼻间嗤出一声低笑,
“这么说,云公子可以作为连侍郎的主家,命令她将她做过的事情,全部坦诚了?”
“云家不会逼迫家中人,承认没有做过的事情,但是,她要不要开口,
左大人总得让本公子与她见上一面,问她一问吧?”
云亭不上当,当下他总要去牢里见一见连钰,
天牢在皇宫,被关到那里,基本上就会与世隔绝了,他得去探探里面现在的情况。
“走吧,本使带云公子去。”
左聿答应的太痛快,云亭还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跟着左聿出了北衙司的门。
“瑞山哥哥是光明正大的人,不会作刺杀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敢这样说的人,必然是因为她身上有无法撼动的实力,连钰的功夫难道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深不可测?”
套话?
云亭气愤的下巴一扬,声音也陡然提了三分,
“这话有什么根据?就算瑞山哥哥功夫深不可测,如今还不是被阴沟里的耗子,带了一只瞎眼的病猫算计了?
被困到那暗无天日的天牢,纵然她有通天的本事,又该如何自救?”
“本使怎么觉得,云公子在暗戳戳的指桑骂槐呢?”
“有吗?我直接骂呢,左指挥使是觉得本公子说的还不够明显?”
左聿是个干实事的人,面对任何人,能直接动刑就直接动,从不跟别人扯嘴皮子上的功夫,
现在到被一个十余岁的幼童咧着牙花子讽刺,他想不出话来,果断地闭了嘴。
云亭见对方说他不过,转过脸悄悄哼哼着,兀自白了左聿好几眼,
二人斗嘴的这一顿功夫,车子已经通过宫城的查验,进入了通往天牢的路口。
窄小的小径,两侧却长出了参天的大树,将照在路上的光线遮蔽的一丝不泄,
他们在路口下车,走在这里的地上,都比别处要阴寒几分,
云亭悄悄的在衣袖内握紧拳头,权当给自己悄悄取暖。
在通过十八道门锁后,云亭终于见到了连钰,
她穿着囚服,头发有些毛躁,但是身上干净,应该没有动刑,云亭舒了一口气。
“亭儿,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事情与我无关,左指挥使查清,我就可以出去了,”
“哼,就怕有人查不清,就要发挥自己特长,我得来看看瑞山哥哥身上有没有伤着!”
站在拐角处的左聿,抿紧嘴巴,并未说话,
朝廷的人害怕被清算,赤甲卫平日里行事再乖张,都无人敢置喙,
云亭这个小子不知道是真的无知无惧,还是故意在他面前耍嘴皮子,
今日竟频频在他面前内涵他,
厌烦是有的,但是从他和连钰这二人的状态来看,难道这个案子确实与云家没有关系?
可是,这两个云家的漏网之鱼,俱是死心眼的性子,
满朝文武中,唯有云家对皇家的恨意,使得他们有杀害皇家子嗣的动机......
左聿开始思考,这个案子,是不是自己真的被什么人误导了?
云亭离开的时候,依旧没有给左聿好脸色,一路黑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他是住在东院的,但却拐步往西院而去,
夜色降临,西院的小书房里烛光明亮,
一个女子的倩影映在窗檩,她半垂着头,握着笔杆似乎在写着什么,
乖顺垂在身后的发丝,随着她笔锋的移动,顺着肩膀滑下,遮挡住了她一部分映在窗檩上的侧颜。
烛光微微闪动,女子从桌前缓慢起身,打开房门,将一张纸条交给了等在外面的暗卫。
“主子!”
“按计划行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