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阿尔德隆古城,花红柳绿,青枝馥郁。柯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回到鸦树城,感受夏日的气息。
若是这一刻能永恒那该多好,他想,但这终究只是奢望。如今的他身不由己,背负着“被眷顾者”的身份,他不得不配合牟里亚人参与“觅神行动”。
在见证了牟里亚人婚礼上的“结合”之后,柯温忽感力量充满全身,如果“觅神行动”从那时开始,如今脑袋中的这些胡思乱想便不会出现。“不,断肢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当他去找葛蒙德表明自己的决心后,却得到如此的回答,“至少她认为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已经准备好了。”柯温眼神坚定地看着葛蒙德说道。
修士只是摇摇头,然后向着内城走去。
之后的一天,壮熊——那个柯温在连接内外城的大道上遇到的披着熊皮的高大牟里亚人——找到了他。“听说你已经准备好了?”他自上而下俯视柯温。
对方庞大的身躯给柯温以强烈的压迫感。他怯怯地回道:“是,是的,大人。”
“大人?”壮熊霍地笑了起来,“那是你们这些生活在南方的愚昧人类的称呼。壮熊。”他用巨掌拍拍胸脯道,“从小我就长得像雪熊那般强壮,因此他们便叫我‘壮熊’。”
“是,是的,壮熊……”柯温支支吾吾地应道。
“松鼠的胆子都比你大。”壮熊一把掐住柯温的后颈,“你真的是‘被眷顾者’?”
“是,是的。”就连柯温自己都不相信,“我观瞻了灵狼的捕杀行动,他们说这就是‘被眷顾者’的力量。”
“那敢情好。”壮熊又拍了拍柯温的后背,“从今天开始,便由我来训练你。”
“训练?”
“你会攀爬吗?”壮熊问他。
“攀爬?你是说爬树?”鸦树城到处都是树,从很小的时候柯温便已能熟练地于树间嬉闹。
“树?哈哈哈。”壮熊笑得前俯后仰,“那些灵树连三岁的小孩都能轻而易举上去。我指得是爬悬崖、陡坡,甚至是覆盖冰壳的峭壁。”
听到壮熊说的这些场景,柯温不由地一阵战栗。“不。”他赶紧摇摇头,“我,我害怕高处。”
“见鬼。”壮熊倏地皱起了眉头,“‘被眷顾者’为什么偏偏是你……算了。”他转而说道,“既然短肢让我来训练你,我保证会让你将这些小毛病克服。来吧,就从今天开始。”
于是,噩梦般的生活便就此拉开序幕。是日,壮熊领着柯温来到阿尔德隆外,一踏出灵树环绕的古城,他便顿时感到冷冬刺骨,凛风刮面。只是一步之隔,他回望身后想,温度竟会天差地别,这也是因为牟里亚人的“智慧”吗?
雪层没过膝盖,俩人艰难跋涉。他们进入漆黑的深林,跃过结冰的溪流,躲避兽径,追逐光明,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满头大汗。
“只是这么一段路程你就气喘吁吁的。”壮熊回身不满地说道,然后指向前面的窟窿,“我很难想象你会不会被困死在下面。”
“下面?”柯温小心翼翼地挪步窟窿边缘,探头张望,窟窿之中黑黢黢一片,望不到底。“你是说,我要从这里下去?”
“哈,别担心,小松鼠。下面是一滩池水。”壮熊嘴角微微上翘说,“而且不是从这里下去,而是从下面上来。”
话音未落,柯温便感觉一只巨大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背上,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劲的力量便从掌心中释放出来。直到冰冷的水不断从他的口中进入肺腔,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高处坠入了漆黑的潭水之中。他的双腿胡乱踢蹬,双手盲目抓握,试图抓住任何能够让他脱离险境的事物。终于,他触碰到了某个坚硬又滑腻的东西。是长满青苔的池壁吗?在慌乱中他挤出一丝思绪想,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我从水中逃离就行。于是他双手攀附于坚硬又滑腻的东西之上,然后不停向“上”爬,直到出现了一丝暗淡之光,直到周围的水变得越来越冷,但压在他身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他知道自己就快要冲出水面了。
这是一个堪比水井的地洞,然而洞壁却被坚硬的冰壳包裹,自洞口射入的微光照在冰壁之上,折射出暗淡的幽蓝光芒。柯温踩着水,沿着洞壁游了一圈,没有发现可以让他短暂离开冰冷潭水继而休息片刻的平台,甚至冰壁表面光滑得无从攀附。
再不离开,我会被冻死在这里,他瑟瑟发抖地想。他踩在水中洞壁上凸起的石块,向上攀登,最开始还算轻松,等他整个身子离开水面,突然感到全身仿佛被绑了坠铁一般沉重。于是伴随噗通的落水声,他整个人又一次坠入水中。
是我身上的盔甲所致,他垂下头看了眼满是锈迹的胸甲想,它们阻碍了我的行动。柯温立马在水中将锁甲、皮靴脱下,只留下一把长剑与一把短刃的匕首。
柯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尝试了多少次。他先是用匕首与长剑交替插入洞壁的冰壳,然后踩在上面慢慢往上爬,然而爬到地洞中段的时候,因为冰壳太薄导致无论是匕首还是长剑都无法插入太深。之后他又接连尝试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因为低寒的天气,他的体力迅速耗尽,又尝试了一次后他的手开始麻木抽搐,紧接着他的腿也出现了痉挛的状况。
壮熊!葛蒙德!他想大喊,声音却无法自他的喉咙突破。谁来救救我,他浮在水中无助又绝望地想到,我快要死了。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出现,哪怕放下一条绳子。他感到越来越疲惫,眼皮也越来越沉重。这个地洞就是我最终的坟墓了,柯温仅剩的最后一丝意识想到,事实上我早该死了,不是吗?或许这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冰冷的潭水是我的被褥。他不甘地沉入静谧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