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头是真的不小,白凉带着人出现在桐诺堂内,重重雕花门削弱了光的强度,落在地板上呈现出斑驳有律的光影,脚下的青瓷地板透着冰块般的凉意。
灵业广场上有个身影顶着烈日刻苦训练,好几次唤起桃木剑来,又快速的往百米外的靶子上扎去,又准又稳,靶心都要叫那木剑刺穿了。
刚接触地面的梁千峰对烈日下的人不感兴趣,月弯山上不缺这样努力的种子,更何况,有资质又刻苦的一抓一大把。他放轻脚下步子的声音,轻快的飘到躲着偷看没察觉到有人靠近的董归身后。
观察了一会儿,那人也没发觉身边多了个人,仍旧聚精会神,心无他事。
梁千峰耐心不多,举起手来拉住那只垂在袖中放松的手,幽幽开口:
“八戒,看啥呢?”
董归被吓了一大跳,慌乱的神情恍若干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住,待看清是谁吓的他时,才摸着自己的胸口平复气息。
董归蹲下身,与梁千峰平视,又选择性忽略他的问题:
“病还没好呢,怎么跑这边来了?”
梁千峰没被他带着走,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八戒,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董归依旧不答,而是揪着被莫名叫了两次的称呼,发出诚挚的疑问:“为何称我为八戒?”
梁千峰一只手搭在董归的肩膀上,小小的手抓住他的一缕长发:“这不重要,你是我二师兄,叫八戒没有问题。”
董归点点头,余光离,广场上的人凭着自身的毅力,生生把一柄桃木剑弄出了两个分身出来!
梁千峰小声惊呼,明知故问:“二师兄,你是在看他吗?的确是个惊世奇才呢,怪不得你要找梁烨承要人。”
“你知道?”董归比看见外头的画面还要震惊。
梁千峰抓着那一缕长发妥善的放回原处,脸上笑容渐收,随后漫上无辜天真的表情:“我们都知道啊。”
“你们?”
董归慌张的想着,难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好多?
梁千峰往一侧扬手一指:“这还是五师兄告诉我的。我猜山里好多人都知道了。”
董归循着梁千峰的指示往边上看去,在一盆君子兰旁看见了白凉,亦如当年第一次见到白凉那会,画面重叠在一起。
白凉快速收起那些异样说不清的眼神,在董归疑问的眼神中,叫了一声二师兄。
“那天我刚巧去清雅居找师父……隔着墙不小心听见的……”
梁千峰:“这叫隔墙有耳!”
白凉看了梁千峰一眼,露出乞求的眼神,接着对上董归沉默的眼睛,瞬间正色:“这事没其他人知道了,我只和小师弟说过……”
梁千峰:“当时安峰和乐峰也在场。”
白凉:“……”跟我捧哏呢!
董归脸色越发的沉,冷冰冰的犹如脚下的板砖,又黑又冷。
只叫安峰知道还好,乐峰……那可是个人形喇叭,这会儿怕是不少人知道这事了。
“小师弟,你先回去,我和老五有话要说。”
董归轻拍两下梁千峰的后脑勺,推着人强硬的要人走,没打算叫多余的人留着。
梁千峰也不含糊,点点头,异常的听话。
他真的回去了。
四下无人,董归脸色沉得可怕,视线结结实实的圈住白凉,野兽般死盯着人:“你知道这事传开了,对他有多大影响吗?”
“知道。”白凉低下头,眼底暗流涌动,“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董归冷哼出声,语气中添了几分嘲讽,“我们几人谁不清楚乐峰的性子?你还当着他的面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
白凉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董归走近,离着他丈距远,冷言冷语:“说话啊,平时不就属你最多话吗?现在连狡辩都不来了?”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白凉猛的抬头,眼眶发红,没有半点服气,“我说不是故意的,你非说我是狡辩,那我要真说了,你不还得说我满嘴借口谎言。那我还不如不说!”
白凉愤愤转身,身体紧挨着架子,动作太大而导致那盆君子兰摔落在地。
陶瓷制成的东西容易碎,这会儿泥土向四周溅开,狼狈不堪。
白凉慌了,蹲下身就去收拾残局。
这盆君子兰品相极好,是梁烨承的所爱之一,格外的照顾,现在却瘫在了地上。
白凉心乱如麻,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箫声,地上的残碎凌空浮起,一点一点的复原回原本的样子。
君子兰和方才别无他样,安静的待在架子上。
要不是指尖缝隙里还残留着土渍,白凉都要怀疑刚才是否真的发生了那样吓人的事情。
不等他缓神,董归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把人拉远了那方地。
“傻蹲着做什么?还想再撞一次?”
白凉回过神,看见董归手中拿着的冰玉裂萧,尾端坠着一个淡蓝色的玉天鹅,长长的流苏穗子蓝白相间。
“你……”白凉盯着那只玉天鹅不放,喉头哽了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不是说把它扔了吗?”
董归收起冰玉裂萧,白凉的眼神让他一肚子火,刚收回去的萧又召了出来,怒目而视:
“手伸出来!”
白凉伸出双手,冰玉裂萧毫不留情的在他的满是脏污的手心里留下红痕。
啪——啪——啪——
连着三下,萧上沾了泥渍,白凉的掌心通红一片。
“老实回答我,是不是故意找时昭麻烦?”
白凉收回手,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下攥成拳头。
兴许是被打了一顿,这次回答了个“是”。
“你脑子里装的是屎还是尿?故意给同门弟子找麻烦,是想要师父抽死你?”
“什么屎什么尿!老子脑子里装的全是你!”
白凉吼着出来,又是怨恨又是不服,对上董归的冷冰冰的眼神气势又弱了下来。
“……我都这么明显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心悦你吗?”
不等董归骂他,他继续说:“我才不关心时昭是谁,我只是不想你对别人这样上心……看到你这样,还要为了他去求师父……我就嫉妒得要疯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桐诺堂内回响,气焰膨胀的白凉偏了身,抬手扶着一旁的太师椅才没往地上跌去。
这巴掌,董归使了六成力,劲大得差点给人脑浆扇出来。
“你就该去洗洗你那脏污的脑子。”
白凉捂着脸,抬头看人,轻蔑的笑:“他还不一定会做你的徒弟呢,就这样为了他打我……我再如何妄为伦理,也是你的师弟!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了护他,不仅抽我掌心……还扇我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