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伯进城后,立即下令救治伤员,安抚百姓。他亲自巡视了城内的各处,看到满目疮痍的景象,心中不禁一阵刺痛。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尽快稳定局势,恢复上庸城的秩序。
“公子,邓麋将军已经控制了城内的主要据点,正在追击清剿残余的巴军。”一名副将前来禀报。
姬长伯点点头,道:“传令下去,严查城内奸细,加强城防,防止巴军反扑,以及秦军和楚军的攻击。同时,开仓放粮,从汉中调粮,救济灾民。”
副将领命而去,姬长伯则登上了上庸城的最高处,俯瞰着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久久无言。
夜幕降临,上庸城渐渐安静下来。汉军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姬长伯召集众将,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公子,如今上庸已定,我们是否应该乘胜追击,直取安康?”如今已是枪兵仟夫长的邓矢提议道。
见识了枪炮的威力,拿下如同空城的安康,易如反掌。
姬长伯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巴军虽败,但实力犹存。我们孤军深入,粮草补给困难,汉中援军也还需要些时日,不宜贸然进攻。当务之急是巩固上庸,稳定上庸局势,应对商洛方向的秦军和江东的楚军,然后再徐徐图之。”
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姬长伯继续道:“另外,我们要尽快与雷勇将军取得联系,了解宕渠和那处方向的战况。如果他能牵制住姬伯安的主力,邓麋将军可以尾随追击,尽力消耗巴军兵力,为日后灭巴减轻些压力。”
众将应诺,议定一些细节之后,各自离开。
会议结束后,姬长伯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过了一会,如花前来禀报,“大王,那人来了。”
姬长伯点点头,带他上来吧。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麻布衣服,浑身邋遢,但是却掩饰不住浑圆的大肚子和富态白皙的皮肤的鱼地大夫,鱼绾!
“臣鱼绾,拜见大王!大王千秋……”
“行了,说正事吧。”姬长伯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鱼绾印象里,那个刚刚登上巴君之位的稚童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了。
“大王想不想一统巴中?”鱼绾眼睛偷偷看向姬长伯,想从姬长伯的反应里,决定自己的开价筹码。
闻言姬长伯心中一个激灵,一股狂喜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面上强装镇定,“公有何良策?寡人又凭什么信你?”姬长伯已经僭越称王,虽然早有耳闻,但是鱼地大夫听到这一声‘寡人’。却也是惊的一身冷汗。
面前之人,是坐拥巴蜀汉中,如今又攻占上庸、那处,不日便要收复安康的汉王,其地位甚至比那楚地之王,熊氏更要强大的王!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押注姬伯越,恐怕现在也能在这汉国,当一个部长公卿吧?
见姬长伯表情平淡,鱼绾心中底气不足,于是只好坦言相告,不再卖关子。
“姬伯安弑君篡位,得位不正,即便宗正拥立,但是我与巫地大夫巫臧不认可姬伯安的君位。故我二人商定,我往大王这里游说,他往平都巴氏处游说,只要我们两方达成共识,姬伯安便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能任凭大王处置!”
鱼绾言辞诚恳,言语中对姬伯安的不满也能听出一些。
毕竟所有的合作,都是建立在收益的基础上,姬伯安能拉拢平都巴氏,巫地和鱼地支持自己弑君篡位,无非是因为姬伯安领兵打仗确实有一套。
攻汉中,夺安康,入上庸……
要不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姬伯安恐怕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答应了,说说你们的价码吧,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你们敢狮子大开口,那合作便作罢,巴中我自可取之!”姬长伯转过身,背对鱼地大夫。
这给鱼绾心中施加了一层无形的压力,犹豫再三,回想起竹溪之战的惨状,他直接报出了与巫臧商定的底价。
“大王对我巴中叛变,拥立姬伯越一事既往不咎,那处城交由我与巫臧共同占据,安康以南,宕渠以东诸城和村镇也交给巫地和鱼地辖制。”
姬长伯闻言心中乐开了花,这个价格可真是太实惠了,因为那处之地,本来就远离汉国中枢,庸国还占据着盘龙城。
庸国王族除了被姬伯安挟持带走了一批,剩下的也突围出去,南下盘龙城了。
接下来的局势,若是楚国退兵,不再为难庸国,庸国残党占据盘龙城,接下来那处必定成为对抗庸楚的前线。
至于安康以南和宕渠以东,皆是山脉,其中城池村镇,都是沿江分布,治理困难,皆是穷山恶水,你鱼地和巫地既然愿意替我辖制,那我真是谢谢你们还来不及。
但是面上,姬长伯还是压制着心中真实想法,“你与巫臧的脸皮是不是也太厚了?既往不咎已是宽大,竟然还妄图那处和汉东土地?”
姬长伯佯装生气,鱼绾心中咯噔一下,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过巴中百姓无辜,寡人愿意为了巴中百姓,做出一些牺牲和让步。”
姬长伯语气不耐的从鱼绾身边经过,“我会让邓麋与你联系,那处雷勇部也会协助你们,具体计划由你们去商议安排,我也会暗中安排锦衣卫协助你们。”
“谢大王!”鱼绾对着姬长伯离开的背影,长长一拜。
姬长伯扬长而去,将巴中之事交给了邓麋,书信往那处雷勇处令其配合,邓无言则率五百锦衣卫,随同行事。
安排好巴中事宜,姬长伯收拢了心神,将目光看向了东部游弋的楚军。
自庸军津地大败之后,楚军越过长江,出现在上庸附近,大军不进不退,只是远远看着。
邓麋进入上庸之后,安排了城中事务,便匆匆出城。
城中百姓为求自保,按照汉国商会、锦衣卫、教会等组织的安排,在城头悬挂了汉国旗帜,楚军见状,果然畏惧,没有贸然攻城。
这为后续姬长伯进入上庸,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楚军那边如何?”姬长伯询问身边的如意,锦衣卫斥候渗透到楚军附近,同时也派出使者出使楚军。
“楚将那边回信,攻庸本就是楚国向汉国发来的邀请,楚军无意与汉国交恶,只是上庸城乃是庸国都城,庸楚大仇,上庸城必须由楚国占据,以报当年文王之仇!”如意说道。
姬长伯摩挲着下巴,楚将这话很有水平,庸楚交恶不假,但是文王之仇,主要是巴楚之间的津地之战。
庸国虽然摘了巴国大胜的桃子,但是归根结底,文王之仇,仇在巴楚。
姬长伯虽然另立国号,但是归根结底,姬长伯是巴君姬子求的儿子,汉国前身就是巴国。
所以姬长伯占据上庸,在道义上,法理上都没有站得住脚的地方。
难道汉国就要乖乖退出上庸城?
姬长伯冷笑一声,“回复楚将,庸国屡次兴兵攻汉,兵临江州,盘据安康,汉庸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汉王亲征攻破上庸,乃是顺应天意,汉楚之间目前仍是灭庸的盟友,切勿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之举!”
如意一一记录下来,如此回复了楚将。
不久之后,得知姬长伯真的领兵亲征至此,楚将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好领兵退出上庸,不过大军仍然占据了上庸以东的大片领土,以郧阳和房地为核心的庸国江东诸镇。
郧阳便是后世的十堰,房地则是古房国旧地,后世称房县。
算上江北商洛之地落入秦军之手,上庸归入汉国。
自此,庸国几乎覆灭,四家灭庸,最后成了三国分庸。
这个曾经跟随周天子讨伐殷商的牧誓八国之一,南方唯一的伯爵强国,在历代庸君,不懈的努力下,最终走向了亡国之路。
庸君的事迹被编纂成各种俗语,成语,言语,流传在华夏大地。
庸庸碌碌,庸人自扰,毋庸置疑,昏庸无能……
庸国残余势力,退往盘龙,与兵败的糜豹合兵一处,继续苟延残喘。
姬长伯将褒英部从汉中调到上庸驻守,囤积重兵,防御紧邻上庸的东部楚国势力。
秦军虽然占据商洛,但是毕竟隔江而治,姬长伯倒并没有将秦军当做主要威胁。
毕竟比起楚国,秦国国内犬戎作乱,北部晋国快速崛起,东部又有中原诸国压制,秦国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盯着汉国。
所以姬长伯现在有时间回过头处理汉国境内的问题。
当务之急,是拿下安康,打通汉中到上庸的水路运输,待以后苍溪到汉中的水泥路修通,蜀地源源不断的资源输入,上庸就能迅速恢复过来,为日后汉国争霸中原做好准备!
三日后,庸国局势日趋稳定。
此时姬长伯正思考着上庸的未来,另一面,一封来自蜀地的急报正在三翎骑兵的飞驰下,送往上庸。
与此同时,渗透进入江北的锦衣卫发回情报,秦军在攻占商洛之后,分兵驻守,其主力已经开始回撤,秦国本土似乎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调查清楚秦军为何撤退?”姬长伯有些苦恼,因为秦军的撤退,助长了刚刚熄灭的楚军野心。
原本三方势力互相掣肘,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因为一旦动手,很有可能让第三方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秦军回撤,楚国必然会动一些歪心思。
“有传言说秦公薨了!”
“谥号什么?”
“暂不知,秦国方面的情报还需要一些时日。”
姬长伯点了点头,春秋的君王,除了鼎盛时期的春秋五霸,其他君主出名往往都是臭名昭着。
比如楚文王出名,是因为抢申侯老婆为妻。
郑庄公是因为欺骗母亲,捧杀弟弟出名。
……
秦国现在还在蛰伏阶段,春秋五霸中的秦穆公还没登上秦国君位,汉国来自北方的威胁就大打折扣,因为秦国直到秦穆公整合秦国国内,压制犬戎,统一西戎之后,才开始对外扩张,进攻巴蜀的。
现阶段不足为惧。
“楚军有何异动?”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楚国,必须时刻注意楚军动向。
“楚军一直在郧阳周边活动,似乎是庸国郧阳大夫不服楚军,一直在郧阳各地组织兵力抵抗楚军。”
姬长伯看向地图,郧阳可以说是庸国精华地区,地理位置十分优渥。
“适当给予郧阳大夫一些支持,让楚国不要太舒服了。”姬长伯可不希望楚国安稳占据郧阳,到时上庸直面郧阳,自己还如何安心发展郧阳呢?
“诺!”一旁如花会意,当即应诺。
就在姬长伯还想聊上几句的时候,一匹快马从蜀地送来一份急报。
看完骑兵送来的急报,姬长伯脸色苍白,脸阴沉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急报上字不多,但是事太大了。
母相争,后宫乱!
送信的骑兵连忙说起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原来是姬长伯的生母和嫡母起了争执,嫡母最疼爱的星儿公主,捅了生母最宠爱的男宠数刀。
男宠不久便救治无效死了,生母为了给男宠报仇,聚拢了数百宫女寺人,强闯嫡女寝宫,双方爆发冲突。
王后姒好急调锦衣卫一千人入宫,控制住了局势。
但是因为冲突双方身份皆贵不可言,此事只能交给姬长伯决断。
姬长伯看到这信,头大如斗。
后宫两个母后招男宠,这自己是知道的,没办法,都是三十几岁的年纪,老夫少妻的配置,丈夫又薨了,这让她们如何忍受。
只是这种事上不了台面,各国后宫,给太后找男宠,都是偷偷摸摸的。
这下好了,两个太后还打起来了。
“内阁有没有说什么?”姬长伯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领兵打仗、处理国政这么多年,自己很少处理后宫的事情,此时也没主意。
“应该没有……”骑兵诺诺不敢言。
什么叫应该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句应该有是什么意思。
姬长伯看着这个骑兵,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你们都下去吧。你跟我来。”姬长伯淡淡道。
很快,身旁侍从,副将都离开了,只剩这名骑兵跟着姬长伯走到了大帐后面。
“说吧。”
“首辅和次辅联名建议,两个公主尽快出嫁,两位太后,择其一送往江州!”
姬长伯眉头拧巴的都快挤到一起了。
春秋讲究大义名分,自己能有今天,靠的就是嫡母认下的嫡子身份。
所谓择其一送往江州,不就是要自己将生母送到江州孤独终老去么?
但是这样一来,不孝的恶名是跑不掉了,日后难保史书上给自己来上一笔。
“两个夫人有什么建议?”姬长伯想到了自己两个聪明的老婆。
“呃,两位夫人皆不敢言……”这骑兵又诺诺不敢言。
“罢了罢了,说吧说吧,我绝不追究。”姬长伯不耐烦了,这骑兵总是话里有话的。
“诺,两位夫人皆言,西太后行为张狂,日益娇纵,淫乱后宫,不宜留在郫邑宫城。”
媳妇说婆婆玩的花。
姬长伯听完都笑起来了,这算个什么事。
自己这个歌女母亲,在苍溪的时候,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毕竟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没什么权势的嫡子。
结果后来成了阆中大夫,又灭充国占据南充,解江州之危继承巴君之位,灭蜀……
随着自己的权势日益强大,自己这个生母的心态也在逐渐发生改变。
从小心翼翼到越发张狂,从假装的恬静到现在疯魔一般的征召男宠。
姬长伯不是没有耳闻,但是能怎么办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生母毕竟是生母。
姬长伯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国政军务已经够头疼了,现在后宫也不省事。
内廷外廷都在建议自己将生母送走幽禁,显然问题出在自己生母身上,但是自己能狠的下来心么?
自己身体里毕竟有姬长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母子同心,即便周长伯的理智告诉自己,此事必须要和生母做出切割。
“行了,你下去吧。”姬长伯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那骑兵闻言恭敬起身,准备退出去。
“等一下,还有没有其他话要你转达给我的?”姬长伯总感觉这个骑兵吞吞吐吐的。
那骑兵明显愣住了,砸吧砸吧了一下,“呃,西太后,西太后也有言。”
姬长伯翻了个白眼,还真有。
“母亲她说了什么?”
“伯哥儿若要处置为娘,也请务必责罚芈氏那贱……”说到这里,这骑兵不敢再说了。
“没有了吧?”姬长伯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没有了。”骑兵点了点头。
“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
姬长伯长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骑兵出去。
自己躺在榻上,闭目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