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带你去取。” 芳霏耳尖微微泛红，方才太子那句 “你的小郎君”，着实叫她有些窘迫。
这日，清平县一条僻静巷子里，如意抬手轻轻叩响了院门。
门扉吱呀打开，赵广松迎了出来。
如意递过一个油纸包，温声道：“广松哥，这是芳霏留下的这期手稿。”
“怎的是你送来的？阿爷没来？”
赵广松有些诧异，往日里这类差事，都是姜老爹亲自跑一趟。
“阿爷去城门了，说是今日新县令上任，凑个热闹瞧个新鲜。” 如意答道。
“竟一点儿消息都没透出来？” 赵广松也来了几分兴致。
“听说这位县令是京城派来的，只知是近三年恩科榜上有名的才子，其余的保密得严实。” 如意笑了笑。
平复了北齐之后，朝廷连开三年恩科，榜上有名的才子多如过江之鲫，实在猜不透是哪一位。
只是这般严密的保密功夫，如意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姜老爹怕也是去验证的。
“但愿这位新县令是个明事理的，别为难大伯才好。” 赵广松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关切问道，“可有芳霏的消息了？”
如意轻轻摇头：“还没有。海鹰传信，终究是走不了太远的海路。”
兄妹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赵广松便将院门重新关上了。
难得得了半日清闲，如意带着穗儿，慢悠悠逛在清平县的主街上。
这几年清平县愈发兴旺，往日临街的低矮平房，如今都换成了三四层的小楼，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铜锣开道的声响，伴随着高声吆喝：“让道！让道！县令大人到 ——！”
如意忙拉着穗儿，退到街边店铺的檐下避让。
只见林捕头带着县衙的衙役们在前头开路，身后跟着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缓缓行来。
如意心头微微一沉：难不成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位？瞧这阵仗，莫不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少爷来清平历练？若是如此，大伯这个主簿，怕是要难做了。
正思忖间，马车行至近前，只见一人立在车辕之上，含笑朝着周围百姓拱手致意。
看清那人面容的刹那，如意先前的担忧，霎时烟消云散。
“果真是张公子！不对，该叫张县令了！” 穗儿惊喜地低呼出声。
车辕上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昔日相识的张晋。
如意松了口气，笑着道：“走吧，穗儿。”
刚一转身，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容便映入眼帘。如意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今日休沐，本想回村瞧瞧，没寻到你，便顺着路找来了。” 顾成意唇角噙着笑意，“正好，我陪你逛逛。”
“好。” 如意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唇边漾起浅浅笑意。
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衣袖不经意间轻轻相贴，跟在后面的穗儿忍不住露出一脸姨母笑：这两人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极了。
谁知两人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清脆俏皮的女声唤住：“大师姐！大师姐！”
紧接着，又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你这丫头，能不能长点眼力见？”
说话的正是赵启年。
元初柳眉一竖，瞪了他一眼：“我喊我的大师姐，与你何干？”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 赵启年举手投降，“照你这般性子，怕是难嫁出去。”
“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嫁给你！” 元初气鼓鼓地回嘴，脑海里闪过那日偷听到母亲和赵夫人商量的话，看向赵启年的眼神，越发带着几分不顺眼。
如意瞧着眼前这对斗嘴的欢喜冤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柔声问道：“元初，你怎的也来了？”
“还不是母命难违。” 元初撇撇嘴，“让我送二哥来上任，顺便…… 顺便把这位也押过来。” 说着，她朝赵启年努了努嘴。
如意想起一事，又问道：“华老夫人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去年年底，华老夫人大病一场，张夫人便回京照料去了。
“先前是被我表姐那些糟心事气着了，身子骨大不如前。”
元初叹了口气，随即又展颜笑道，“不过今年开春，表姐在江南寻了户好人家，亲事定了下来，老人家心结一解，精气神也跟着好了许多。”
瞧着两人身后的马车堵了半条街，几人站在路边说话的功夫，周遭行人已是频频驻足观望。
如意见状，笑着提议：“咱们别站在这儿挡路了，去前头小食铺坐着细聊吧。”
“好啊好啊！” 元初连连点头，眉眼弯弯道，“我可是惦记好久李婶的手艺了。”
“怕是没口福咯。” 如意莞尔，“李婶前阵子刚诊出来有了身孕，王二叔仔细的紧。”
小食铺还是旧日模样，不大的门面里飘出阵阵香气，满是烟火气息。
此刻还未到饭点，铺子外头却已经排起了长队。
自从清平码头扩建，清山关改设为南北交易城，往来的商船络绎不绝，这小食铺凭着好口碑，早已成了全天不打烊的热闹去处。
“小东家！” 喜儿笑着从柜台后迎出来，又朝着顾成意等人福了福身，落落大方道，“见过顾将军、张将军、赵公子。”
当年的小丫头小喜，如今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已是这小食铺的新任掌柜。
“喜儿妹妹，如今可不能再叫公子了。” 赵启年挑眉笑道，“咱现在也是有官身的人了。”
“赵大人里面请！” 喜儿抿唇一笑，语气俏皮又不失礼数。
谁能想到，昔日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如今竟也练就得八面玲珑。
几人移步到铺后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刚沏上热茶，原本还满面笑意的赵启年，想到当年读书蹭饭的场景，却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赵叔，请。” 顾成意提起茶壶，给他添了一杯。
赵启年连忙起身避让，拱手道：“岂敢劳烦大将军动手，折煞了！”
“行了行了，” 元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怼道，“在这儿还来这些官场虚礼，酸不酸？”
如意想起先前之话，便询问道：“赵叔，此番是调任何处？”
赵启年放下茶杯，语气无奈：“调去定城下辖的隆安县，任个县令。”
如意闻言，看了眼身侧元初的反应，唇边泛起一抹浅笑：“据我所知，定城指挥使司的大营，可不就在隆安县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