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讯报赶在年北回到老家以前,送到了兖州城衙门,当日再一层一层的往下报。
年北乘坐的马车前脚刚回到村口,后脚报喜的官差已经抵达了贺里正家,当贺九爷得知皇榜消息,老人家俨然震惊得向官差作揖致谢的手都有些发抖。
同行的镇上保长以及院里年东的老子,皆欣喜过望,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庄,霎时间,整个贺氏一族乃至万河村都为之沸腾。
要知道,贺氏一族几百年来的族谱记载,头一回出了个考上进士的后人。
贺年庚不仅是贺氏一族头一位朝廷恩科进士,还一举拿下状元的好名头,村里出了位朝廷状元,万河村顿时成了兖州城关注的地方。
不提贺年庚为祖地争光,更因为贺年庚是前后两朝唯一一个考上一甲进士的才子,这番荣耀可不是谁人都能取代。
贺族长第一时间让婆娘往徐家报喜,张婆子听闻喜讯,激动得险些没站稳,好在王氏及时搀扶一把。
“娘,妹夫当真考上了,还是状元。”王氏激动得嗓子眼都有些发颤。
张婆子直点头,忙用袖子揩了把纵横的老泪,“对,我就说年庚有出息,你妹子有福气,快让人到镇上把老五喊回来。”
赶早,徐锦贵便领人到镇上新开的粮铺清点账目,这会子估计已是听说贺年庚高中皇榜的消息,毕竟镇上还有第一时间能得了消息的梁家。
贺氏族学。
正给孩子们授课的张丙怀,听闻贺氏族人传来的话,止不住胸腔一阵激昂起伏,默然昂头长叹,压下内心激动。
他就知道,贺兄一定能成!
旋即,目光下意识看向课堂里,认真习字描红的徐裕祉,这孩子是整个初学班最能沉住性子的哥儿,如今有个了状元姑父,将来定有一番出息。
相比之下,隔壁班的隐哥儿悄摸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显然,上首讲课的老先生已经不把他当回事,只盼这小子别扰乱课堂上的纪律。
下晌,徐锦贵和年东分别从镇上赶回村里,彼时贺氏一族已请来镇上舞狮队,大开贺氏祠堂敬香告慰列祖列宗,喜庆的锣鼓暄闹声响彻半个村子,就连隔壁村与同村交好的村民也都赶过来凑这份热闹。
“娘~。”
张婆子一看见老儿子回来,立马从堂屋迎出来,“快,多备些元宝蜡烛香,杀只鸡,还有称上两斤猪肉,老娘我到后山给瑶儿的娘亲报喜去。”
张婆子话音刚落,对门的屠户两口子已经提来摊位剩余的猪肉排骨,“赶巧了不是,咱家把猪肉都送来了。”
王氏忙上前迎接,“贺家大哥和嫂子有心了,我这就去灶房生火。”
赵氏喜笑盈盈道:“说的什么话,咱俩家还分什么彼此,年庚考上状元是大喜事,今个咱们吃顿好的庆贺庆贺,回头我也陪张婶子上山,给亲家娘子上柱香。”
张婆子高兴得直点头,眼眶又红了几分,“好,好好。”
大家都沉浸在贺年庚高中恩科状元的喜庆氛围之中,慢慢的来徐家道喜的村民络绎不绝,同张婆子交好的郑婶子和李婶子等人纷纷前来帮忙。
如此重大的喜事,徐锦贵作主大手一挥,锦记商行从上到下所有工人伙计乃至掌柜,每人都涨一个月的月钱。
刚听闻喜讯又得了赏的村里工人,个个喜逐颜开,干起活来恨不能把膀子都抡圆了。
如梁家,从来徐贵富因为赘婿这层身份,在岳家的地位不上不下,近几年因为兄弟和妹子才渐渐让他在岳家备受重视,眼下他背后出了位状元妹夫,便连岳父梁老爷同他说话时的语气都软和了几分。
还当面向他们夫妻俩承诺,倘若梁氏再怀有身孕,第三个孩子便随父姓,无形间加大了对入赘女婿的认可。
梁家老爷到底是纵横买卖生意场上多年,精明老道看事通透,深知他们这房若想攀紧了女婿家的状元妹夫,必然有所做为,家里有个徐氏子,还怕徐家的状元女婿将来不提携他们梁家二房。
至于远在县城当主薄的梁主薄,本就因山药买卖同徐家关系更为紧密,当梁主薄得知他看中的侄女婿考上了恩科状元,少不得多吃几盏酒,回头又命底下的两儿子,备上厚礼亲自送往乡下徐家。
梁主薄清楚侄女俩口子最牵挂的就是乡下的亲家老太太,无论是明面还是私底,梁家大房对亲家老太太上心,将来才能稳固在大树下乘凉。
要知道恩科状元的仕途非常人所能及,未来的朝廷新贵,即便当下贺年庚官身品阶不及,但梁主薄看好贺年庚定在朝堂有一番作为。
顾家,卧榻在床数月的顾老太太,听说二孙媳妇家的姑父高中恩科状元,难得今个精神头都变好。
老人家操持了老半辈子,清楚不过自家儿子的打算,当初给二孙子订下这门亲事,也算是下对了赌注。
顾家百年经商,商贾门户最怕的就是生意场上备受各路官大人的阻碍,层层剥硝之下还得每年给那些大人孝敬多少银两好物,如今他们顾家背后总算有了官身的亲家,往后眼红抵防他们家买卖的各路人马也得掂量收敛。
顾老爷心情大好,喊上两儿子到堂厅吃酒庆贺,话里话外都在提点二儿子顾轩定要维系好媳妇家姑父这道门路。
虽说两家有合作在,但合作再紧密也没得亲戚的情面大,二儿媳妇深得她小姑两口子看重,便是这一点就把他这个当家人给比下去。
顾轩没口子的应下老子的提点,身旁的顾大郎心底不禁对二弟傍上这门亲吃味,想他才是顾家未来的当家人,老子心心念念都是在替二房打算,让他这个做老大的情何以堪。
顾老太太房里,孕肚微挺的田草被老祖母喊到榻前,拉着她的手轻轻拍抚,满脸慈暮地看着她的孕肚和气色。
“这阵子倒是累着你在老身榻前伺候,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回头让你婆母多拨几个得用的人手,没得事事都得你亲力亲为。”
田草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站着的肖大娘子紧忙道:“娘您放心,儿媳省得的,便是老大老二家的都牵挂您老的身子骨,总是放心不下,说是要在榻前看着才安心。”
跟在肖大娘子身后的肖氏,赶紧出面表态:“是的祖母,平日孙媳也会尽量帮着照顾二弟妹,您就放心好了。”
顾老太太欣慰点头,连连说好。
田草自然也得表明谢意,顺带恭维婆母肖大娘子和大嫂肖氏,小姑说了,圆滑变通也是一门学问。
肖大娘子眼见她话说得漂亮,脸上也不禁露出真诚的笑意。
肖氏和徐氏都是她儿媳妇,从前她虽多有看不上徐氏的出身,但也没怎么刁难,徐氏若是聪明的就挑不出她这个做婆母的半点不是。
唯有肖氏脸上笑盈盈,袖子下的手已是把绢子拧巴成团。
大宅院里的女人,心生的善妒总是没由来的一瞬,或许是因为被比下去而感到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