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但最终只是轻轻拂开了她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动作小心翼翼。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不能接受你嫁给别人。”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知意，我以前是混蛋，看不清自己的心，但现在我看清了。所以，这场联姻，不是牺牲，是我宋丞，想娶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走，联姻作废，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震惊到失语的表情，转身离开了花园，留下沈知意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跳如擂鼓，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刚才的话，整个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转。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跳失序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
飞机穿过云层，开始缓缓下降。
舒念透过舷窗，看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城市轮廓，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交换生活终于结束了，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沉淀的思念，她回来了。
取完行李，随着人流走向接机口，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姿挺拔的身影。
顾淮就站在人群里，安静地等着。
舒念推着行李箱，加快脚步小跑过去，“我回来啦！”
顾淮接过她手中的推车，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要确认什么。
半晌，他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嗯，欢迎回家。”
他的拥抱很用力，但也很快松开，仿佛只是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舒念任由他接过所有行李，跟在他身侧往外走。
“累不累？”他问。
“还好，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舒念答，目光忍不住瞟向他的侧脸，感觉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车子驶向市区。
舒念兴致勃勃地跟他讲着最后这一个月在布达佩斯的趣事。
关于她那位口音古怪但学识渊博的导师。
关于她和国际同学一起完成课题答辩的紧张和兴奋。
关于她独立为一个小型展览做交替传译时的手心冒汗和最终的成功。
顾淮专注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当舒念提到一个复杂的翻译理论，并开始分析中匈语言习惯差异时，他忽然打断她，问了一个让舒念有些意外的问题：
“所以，你觉得这种思维模式的差异，对跨国商业谈判的策略制定会有什么潜在影响？”
舒念愣了一下。
以前顾淮很少会跟她探讨这么硬核的商业话题，他更关心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她认真思考了几秒，组织语言：
“当然有，比如在谈判节奏上，有些文化倾向于直接快速，有些则更注重建立关系前的铺垫，如果翻译只停留在字面，忽略了这种语用层面的暗示，可能会让对方产生误解，甚至觉得不被尊重……”
她侃侃而谈，顾淮听得认真，甚至在她说完后，还补充了一句自己的观察。
这让舒念感觉到，他不再只是把她当成需要呵护的小女孩，而是在将她视为一个可以交流思想的平等的个体。
这种微妙的变化，在之后几天里更加明显。
顾淮带她去参加一个不算太正式的商业酒会，说是几个老朋友聚聚。
到场的有陆尧，还有几位舒念见过但不熟的商圈年轻人。
顾淮向别人介绍她时，总是一脸骄傲。
当有人随口问起东欧的市场环境时，顾淮没有自己回答，而是侧头看向舒念，用眼神鼓励她。
舒念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落落大方地分享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文化现象和消费习惯，虽然浅显，但角度新颖，引得在场的人都多看了她几眼。
陆尧在一旁用手肘碰碰顾淮，压低声音：“行啊你，现在都开始带外交官出席活动了？”
顾淮没理他的调侃，只是看着人群中虽然青涩但已初露锋芒的舒念，眼底的骄傲越发明显。
舒念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温度。
他正在用一种新的方式，将她纳入他的世界，不是藏在身后，而是带在身边，看着她发光。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又是一个暑假过去，秋天的气息开始弥漫。
舒念正式升入了大四，校园里熟悉的面孔似乎都多了一丝匆忙和思索。
招聘季的预热海报开始出现在公告栏，考研倒计时的数字也一天天变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舒念坐在学校图书馆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是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
上面分门别类地罗列着各种信息：
榆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的保研机会，方向明确，导师是国内翻译界的泰斗，稳妥且有优势。
布达佩斯合作院校抛来了橄榄枝，还有另外两所欧洲名校也在考虑清单上，专业排名更靠前，但意味着至少再异地一两年。
几家头部外企和一家颇具声望的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发来了实习转正邀请，岗位都与她的专业高度契合。
其中两家在榆州，但发展前景看似平稳，另一家则在充满活力的沿海城市深城，职位挑战性更大，上升空间也更广。
每一个选项后面，她都详细列出了优缺点。
保研稳妥但可能缺乏新挑战。
出国深造诱人但成本高且距离远。
深城的工作机会最好但……
她的笔尖在深城两个字上画着圈。
晚上和顾淮一起吃饭时，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米饭，半天没吃几口。
“怎么了？”顾淮放下汤勺，看着她，“饭菜不合胃口？”
舒念摇摇头，放下筷子，像是下定了决心，把心里纠结了一下午的事情和盘托出：“不是，是……大四了，要决定接下来走哪条路了。”
她把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推到顾淮面前。
顾淮接过，垂眸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在几个选项之间移动。
舒念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手心微微冒汗。
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希望她留在榆州，选择最安稳的那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