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装逼失败通讯器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嘶——呼——”
“嘶——呼——”
频率很快，像拉风箱。
“踏遍千山”死死抓着笼子内侧的扶手。由于用力过猛，哪怕隔着厚重的防割手套，指关节依然发白。他的双腿微曲，重心压低，这是身体在面对极致危险时本能的防御姿态。
但他是个体面人。
哪怕是在深海，哪怕是在几百万观众面前，他也绝不能崩了“硬汉”的人设。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声线，对着麦克风开口了：
“这……这水质，不错。”
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水面，带着电流的杂音，显得有些发紧。
“能见度虽然低，但……但悬浮颗粒很有质感。这种浑浊度，是为了……为了模拟真实的海洋猎场。嗯，很有沉浸感。我……我很欣赏。”
观察室里，婷婷指着大屏幕，表情怪异：“潇潇，是我眼花了吗？山哥的腿是不是在抖？”
屏幕上，第一视角画面正随着“踏遍千山”的身体，进行着一种高频、细微、却极有节奏的震颤。
潇潇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说：“不，那不是抖。那是……那是引擎的共振。嗯，人肉引擎。”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笑疯了：
“哈哈哈哈！神特么‘很有质感’！山哥你承认害怕不丢人！”
“听听这呼吸声！跟拉警报似的，还搁这儿硬撑呢！”
“山哥：虽然我腿软了，但我的嘴依然是钛合金做的！”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笑死我了！”
“这就是专业！哪怕吓尿了，也要先把点评说完！”
就在全网都在调侃这位“硬汉”时，屏幕边缘，突然闯入了一道黑影。
没有笼子。没有锁子甲。
也没有那些复杂的供气管线。
一个身穿普通黑色湿式潜水服的身影，像一条灵活的游鱼，从上方水面一头扎了下来。
他只戴着简单的面镜和脚蹼，背着一个小气瓶，手里甚至没有拿驱鲨棒，只拿了一根用来调整水流方向的金属短棍。
他就这么毫无遮挡、赤手空拳地，游到了“踏遍千山”的笼子旁边。
是那个饲养员，黑子。
他在笼子外悬停，伸手敲了敲钛合金栏杆。
“铛、铛。”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水中传播开来。
黑子对着笼子里的“踏遍千山”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深渊下方，那是大白鲨即将出现的方向。他甚至还有闲心在水中调整了一下呼吸调节器，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自家浴缸里泡澡。
笼子里全副武装、裹得像个铁粽子的“踏遍千山”，看着笼子外只穿了一层胶皮的黑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一刻，所有的“装逼”都显得如此苍白。
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短暂的真空，随后彻底炸裂：
“我操？！！！！！”
“那是谁？！那个没穿甲的是谁？！”
“饲养员？！他疯了吗？！这水里有大白鲨啊！”
“没有笼子？！他就这么游下来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山哥穿得像个未来战士还在发抖，人家穿个泳衣就下来溜达了！”
“这才是真正的狠人！扫地僧级别的！”
“青瑶山庄的饲养员都是什么怪物？海王转世吗？”
黑子并没有理会头顶的喧嚣。
他转过身，面向那片死寂的黑暗。
他不需要笼子。因为在他的眼里，那头即将到来的深海女皇，并不是嗜血的怪物，而是他每天喂食、早已熟悉脾气的“老伙计”。
黑子轻轻摆动脚蹼，甚至主动向着黑暗游出了一小段距离，像是一个尽职的门童，准备迎接主人的归来。
深渊的黑暗似乎变浓了。
原本在水中漂浮的微小尘埃，此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凝固。没有背景音乐，没有预警。
只是水流变了。
“踏遍千山”感觉到一股沉闷的水压，像一面看不见的墙，缓缓推向笼子。
紧接着，那个幽灵般的轮廓，破开浑浊，撞入视线。
太大了。
隔着屏幕看是一回事，当这头六米长的巨兽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占据了全部视野时，那种生物本能的战栗，瞬间击穿了所谓“人类的尊严”。
它游得很慢。
背鳍划破水流，胸鳍如机翼般展开。那纺锤形的巨大身躯，不像是在游动，更像是在低空滑翔的轰炸机。
它没有理会一旁悬浮的黑子，而是径直冲着笼子——冲着笼子里那个瑟瑟发抖的“新玩具”而来。
距离五米。
“踏遍千山”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停跳。
距离三米。
他看清了那一排排参差交错、还没完全闭合的锯齿状獠牙，看清了那惨白腹部上细微的划痕。
距离一米。
那双漆黑、死寂、没有任何眼白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咚！”
一声闷响。
鲨鱼的吻部，轻轻撞在了钛合金栏杆上。
笼子剧烈晃动。
“踏遍千山”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背狠狠撞在笼壁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透过金属传导过来、令人绝望的力量。
但这还没完。
“深蓝”并没有离开。它贴着笼子，开始缓缓侧身。
粗糙如砂纸般的皮肤，摩擦着金属栏杆，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这声音通过水体放大，钻进耳膜，像是死神在磨刀。
它在用身体“丈量”这个铁罐头。
“踏遍千山”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堵灰白色的肉墙，就在距离自己鼻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缓缓滑过。他甚至能看到它腮裂中搏动的鲜红，能感受到它尾鳍摆动时卷起的暗流，将自己冲得东倒西歪。
这是来自深海女皇的“贴面礼”。
窒息。
彻底的窒息。
水面之上的观察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婷婷捂着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连尖叫都忘了。潇潇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手机画面剧烈晃动，但没有一个人责怪她。
因为所有人都被那溢出屏幕的压迫感，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直到那条巨大的尾鳍终于扫过笼子，消失在另一侧的黑暗中，直播间的弹幕才像炸膛一样爆发出来：
“我跪了……真跪了。这压迫感，我刚才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那个眼睛！那个全黑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感觉魂都没了！”
“摩擦笼子的声音太阴间了！滋滋滋的，听得我天灵盖发麻！”
“山哥还在吗？山哥？呼叫山哥！没吓尿吧？”
“别骂山哥了，换我下去，现在笼子里的水已经变黄了。”
“这就是顶级掠食者吗？它刚才那个眼神，简直就像在看超市货架上的罐头。”
“那个饲养员才离谱！他就在旁边看着！鲨鱼居然真的没理他？！”
“破案了，饲养员才是海王，山哥只是海王养的鱼（确信）。”
“踏遍千山”听不到这些。
他靠在笼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罩上全是急促呼吸凝结的水雾。
过了许久，通讯器里才传来他沙哑、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声音：
“它……它真的很美。”
“这才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