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下一个论题,你等谁先来?”
为缓和气氛,夏允彝客气地问道。
“自然由陈某来!”
“陈名夏,你还好意思说吗?”
刚一开口,黄宗羲就接着挖苦,与他的字无比契合,确实很冲。
“黄太冲,你!”
陈名夏双目瞪圆,胸前阵阵起伏,在努力平复情绪,几息功夫后才恢复正常,转而轻蔑一笑。
而后正了正身站起来,变得一副胸有成竹。
“诸位,那《科举论》提出新学与取消我等免税权不提也罢,可免除徭役,取缔户籍限制,诸位觉得妥当吗?”
黄宗羲与支持者心中暗笑,都承认先前失败了,还装作轻飘飘带过,真特么虚伪。
而且他们发觉,今日陈名夏一干抛出辩题时,总是想引起共鸣,但最后并未起到多大作用,相反被驳得体无完肤。
众人也未插嘴,等着他把话说完。
顿了顿,陈名夏接着道:
“我等寒窗苦读,到头来与平民同等,试问,读书人尊严何在?”
扫视一圈,见大家认真聆听,陈某人仿佛又找回了感觉,变得踌躇满志起来。
崇祯心中暗骂,狗日的,你特么几年后跪舔建奴,那就叫有尊严?
“此乃其一,其二,此文说女子应该读书,还应走出家门,陈某以为,完全伤风败俗!
程朱圣人言,女子应恪守妇道相夫教子,读书有何用?这不是否定圣人吗?此论点违背纲常伦理,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陈某还听说,最近一期之《女学论》,乃一歌姬所写,一个歌姬可以发文教化世人,大明就没有人了吗?你们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又一个重点终于来了,崇祯更加不爽。
柳如是可是老子的女人,一口一个歌姬,你特么简直欠揍!
其实方才指出的实为三个话题,把最后两个归纳成一个,其心甚是奸猾,恐怕场中即便思想开明者,或许跟他的想法也差不多,不一定都支持文章观点。
“陈名夏,让顾某来解答你第一个辩题!”
“悉听尊便!”
陈名夏一副无所谓,潇洒地回到座位之上。
“诸位,陈兄此等议题,实则与我等先前之辩论,有千丝万缕关联,根本不值一提!
文章提出取缔读书人免税特权,然并未取消见官不跪等礼仪权限,提倡不再区分十五户户籍,则代表百业自由,实乃大善之建言矣!”
场中很多学子禁不住点头,非常认可这个说法。
大明连宗室都不能从事任何行业,被当成猪养,其弊端早已显现,平民百姓更恼火,天生继承世袭户籍,还要轮换去服徭役。
这群人当中有人不少出自军户、匠户等户帖,朝廷虽未明确限制其科举,但家中必须有人去服役,剩下者才可读书,还得靠全家养着,可谓困难重重。
若真如文章所说,则相当于解放一大批人,支持者自然颇多。
“诸位,官府张贴之布告大家都已知晓,华夏日报也多次报道,收回宗室土地已成事实!
如若朝廷果真再收回隐田,分地于民,下一步采取士绅一体纳粮,那么将释放出更多土地与劳力,百姓生计自然提高,自由择业便成大势所趋!
打破行业禁锢,大明方可迎来繁荣,如此简单之理,你陈名夏等分不清吗?
难道还想如去年那般,与县衙官吏勾结,让别人送徭役到你陈家,再给你翻修一回府邸!”
“顾绛,休要血口喷人!陈某可是拿了吃食给那帮蝼蚁!”
陈名夏赧颜汗下,又被对方揭老底,换作朱元璋手里,此种做法,杀头都做得到。
“陈名夏,你一口一个蝼蚁,没有那些工匠,你能住得那般舒服吗?别人抛家弃子自带粮米受你奴役,你施舍那点,恐怕仅乃残羹剩饭吧!
你一介举子,有何等权利使用徭役?自大之辈,吝啬之辈,顾某看不起你!”
“你......你......”
陈名夏自讨没趣,帮腔者也没法往下接,自己这一方,再度颜面尽失。
“顾绛,那你说,女人为何要读书?为何歌姬之文可以登上日报!”
龚鼎孠赶紧出来圆场,把问题立即打住。
这陈名夏也是,原以为他没啥不干净,结果仅比李雯弱那么一点点,真特么背时。
“怎么?不把论点再细细详解吗?”
顾炎武一脸玩味,痛打落水狗是大明文人一贯作风,哦,不,应该说本身就是人性。
“不说了,论下一个!”
“那你等便是承认三局三败咯?”
“哈哈哈......”
“顾绛,好样的!”
“太冲兄,加把劲把他们辩倒!”
全场再次发出喧哗,龚鼎孠几个极度难堪。
很多原本坐在陈名夏支持者一边的人,都以尿急之类为由暂时离场,回来后,则坐到了黄宗羲支持者那一侧。
崇祯一直冷眼旁观,陈、龚几人的响应者越来越少,随波逐流也是人性,加上黄宗羲一方说得很在理,被更多人支持,也实属应该。
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应对了,最后一个问题,比仅两百多年的优待与户籍制时日长多了,男尊女卑可是流行了三千多年。
“诸位!”
顾炎武朝场中压了压手,场面逐渐恢复安静,之后突地提高声调:
“诸位,哪位兄台告诉顾某,华夏日报乃何人所创?”
“皇后乃总编辑,自然就是当今皇后!”
“对对对,乃皇后所创!”
“......”
众学子七嘴八舌,这方面认知完全一致。
“很好!那顾某请问各位贤友,皇后难道不是女子吗?”
“肯定是女的呀,这还用问!”
“是啊,不明摆着吗!”
“那方才陈兄,为何说女子不能读书呢?倘若皇后无学术,何来此等精神食粮!”
崇祯闻言心中呵呵,这群人当中,不是败类也是人精。
当然,肯定也不乏真心响应者,江南真是藏龙卧虎啊。
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天子就在苏州,锦衣卫非同一般,一干学子在此却毫无顾忌,真小瞧了明末思想活跃度。
不过,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某些人想通过辩论,故意引起拙政园那尊大佛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