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命令和豪气干云的宣言,还停留在书房的空气里,被金三角这头庞然巨兽投下的阴影,却尚未散尽。
跛豪那句“催命符”带来的凝重氛围,却也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龙环视着眼前这四个,掌控着港城地下大半风云的人物。吕乐眼中还残留着,攀上警务副处长宝座憧憬的光芒,跛豪焦灼又凶狠地喘着粗气,
蒋震依旧低着头却指节发白地,捏着那只老旧的紫砂壶,白曼玲艳丽的脸上没了慵懒,媚眼深处翻腾着对未知威胁的警惕。
要撬开九龙城寨这块铁板,要去金三角面对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翡翠夫人”,要恢复自己的实力,要恢复那该死的系统……哪一样不需要力量?
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但现在,他连体内一点灵力的影子都感觉不到!
系统成了个能看不能吃的仓库!而这一切的转机,都死死卡在那“十年十亿”的天文数字上!
时间的催逼感从未如此急迫。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那份从未有过的,近乎屈辱的艰难感。
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眼神依旧锐利,但开口时,那声音的尾调里,却带出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艰涩。
“九龙城寨也好,金三角也好,都是外敌。”王龙的声音沉静地响起,每个字都敲在安静的书房里,让所有目光瞬间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更加直接,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攘外,先要安内。”
他稍作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微微低垂了一瞬,随即又坚定抬起,落在了吕乐和跛豪脸上,然后是蒋震、白曼玲。
“我现在,需要钱。”王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份量,清晰而不容回避地砸了下来,“十亿港币现钞,或者能即刻变现的黄金等值物。”
“这事,关我的命。”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极其缓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没有解释缘由,没有详述内情,但那斩钉截铁的语气,以及话语中透出的不容商量的决绝,和深沉的意味,让书房里的温度骤降!
“嘶……”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吕乐脸上的喜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瞬间变得有些哆嗦。
而且嘴唇微微哆嗦着,刚刚因为升迁而泛起的红晕,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巨大的震惊
他猛地从座椅上弹起一半,又跌坐回去,动作僵硬得像被人抽了筋。
跛豪脸上的焦灼和狠厉也凝固了,他瞪圆了那双凶悍的三角眼,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天方夜谭。拄着拐杖的手都忘记了用力,身子晃了一下。
他身后的蒋震更是如遭雷击,一直死死捏在手里的紫砂壶盖子,“啪嗒”一声,脱手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蜡黄的脸抽动了两下,连捡盖子的念头都忘了,只是失神地看着王龙。
白曼玲是最快回过神的,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也只剩下了愕然,她艳丽红唇微微张着,保持着那个准备开口,说什么的弧度僵在那里,精心描绘的眉头紧紧蹙起,
搭在桌沿上的纤纤玉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柔软的掌心肉里。
十亿?!港币?!这个巨大的数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神经上!震得书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错乱的呼吸声。
这绝不是推诿搪塞的时候。在场的都是枭雄,王龙此刻的语气、表情,甚至那罕见的艰难吐露,都明确无疑地告诉他们:
这是底线,是命令,是关乎生死的托付!容不得半分虚假!空气凝滞了足足十几秒。
最终,吕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嘶哑和干涩,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龙……大佬……”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个笑容,最终却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不是兄弟们不尽力……实在是……实在是……”他痛苦地摇头,声音愈发苦涩,“这十亿……现钞?或者金条?别说我们几个……
就是把如今整个港城,道上所有捞偏门的家伙底裤都刮干净……把九龙城寨翻个底朝天……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凝聚起所有的力气,来说出一个绝望的事实:“……也凑不到这个数啊!”
跛豪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粗粝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黄花梨木拐杖的龙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要将那硬木捏碎!
他胸膛剧烈起伏,憋着一股冲天怨气,沙哑着嗓子吼道:“大佬!不是我跛豪吐苦水!您要个几百几千万,
兄弟们就算砸锅卖铁、当裤子卖血,凑也给你凑出来!可这是十亿!”
他猛地站起身,因跛脚而微跛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却又透着浓重的无力感,他用手指狠狠地点着自己太阳穴,又指向旁边的蒋震:
“就算把我和老蒋拆皮抽筋卖了,把洪兴和我的地盘全烧成灰换钱!把骨头渣子碾碎了去当药引子卖!值不值?值他妈个零头都不够啊!”
他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那是极度憋屈、极度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悲愤!
蒋震也终于抬起头,那张蜡黄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沉重。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对着王龙深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大佬,不是老蒋我推脱。老蒋我能掏出来的……连房子带地皮带洪兴堂口几十年的老底子……撑死了三千万……”
他浑浊的眼珠里泛着深深的无力,“乐哥家大业大,这些年吃水最肥,好路子最多……跛豪捞偏门快,来钱路子野……白老板钵兰街日进斗金……”
他环顾其他几人,最后眼神重新落回王龙身上,摇头,“可就算把我们几个打包捆一起卖了……能凑出个两亿?”
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晃了晃,声音低沉而绝望:“这已经是我们港城黑白两道,能挖出来的极限了!
十亿?那……恐怕能把港督府银行金库,连带四大鬼佬银行抢了才能得的数目了!真真把整个港城未来三年的黑钱全算上,恐怕也够呛……
这还不算各路神仙要抽走的油水!能落到我们口袋里的,连汤都不算!” 他是管钱粮的元老,对数字的敏感让他更清楚其中的鸿沟
。十亿,像一座通天彻地的绝壁,横亘在王龙面前,也碾碎了他们所有可能的努力。
白曼玲一直没有开口,她缓缓松开掐得发白的手心,轻轻揉着。那张艳丽绝伦的脸上,震惊过后是一种深刻的思索。
她抬眼看向王龙,声音少了几分媚意,多了几分凝重和不解:“阿龙,到底出了什么事?要这么多钱?钱…我们还能想办法…!
去金三角跟翡翠夫人谈生意,本就是高风险高回报。九龙城寨那两块肥肉吃下来,也是金山银海……甚至……港府鬼佬银行那边,也不是完全没门路……”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透着一股女罗刹的狠劲儿,“只要给我们时间,钱总能弄来!但十亿…还立刻要…这不是难,这是要兄弟们凭空变金山出来!
你总得给个方向,哪怕一丝希望也好!” 她的质问带着焦急和真切。
听听这些人的话语,王龙沉默了。他坐在巨大书桌后的阴影里,日光透过落地窗,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沉。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吕乐报出的数字,跛豪的咆哮,蒋震近乎崩溃的精算,以及白曼玲最后那带着急切的质问。
方向?希望?他何尝不想有?可系统的枷锁死死扣在脖子上,十年是死线!时间不等人!自己现在没有实力等不起!体内的空虚感更等不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混合着深切的无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着手下这些叱咤风云的枭雄脸上,那同样绝望和无可奈何的神情——
吕乐那惨白的脸,跛豪憋红的脖子,蒋震浑浊眼底的叹息,白曼玲紧蹙的柳眉……
十亿港币。一道足以压垮所有人的天堑。王龙缓缓阖上了眼,仿佛要将眼中那丝无奈,和沉入深渊的冰凉彻底隐去。
再睁眼时,里面只剩下一种沉寂如死海般的平静。那平静底下,是汹涌到足以毁灭一切的熔岩。
十亿港币的金额如同冰冷的铡刀,悬在书房每个人头顶。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珠,绝望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上。
吕乐惨白的脸像刷了层石灰,汗珠从鬓角无声滑落。跛豪的三角眼瞪得要爆裂,喉结滚动着粗重的喘息,攥着拐杖的手关节咯嘣作响。
蒋震垂着头,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光秃秃的紫砂壶盖沿,发出细微刺耳的声响。
白曼玲艳丽的面具也碎了一地,柳叶眉紧蹙,艳红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白皙的小臂,指甲印深得快要渗出血珠。
这是山穷水尽了。十亿,别说现在,再给他们十年,也未必凑得出来!大佬……这次怕是真要……书房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就在这压抑得快要令人窒息的一刻。吕乐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濒死者最后的挣扎!他惨白的脸上忽然涌起一股极其不正常的、近乎病态的潮红!
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龙,里面的绝望挣扎翻滚着,最终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所取代!
“王龙…大佬!”吕乐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锈铁,嘶哑尖锐,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若是……若您真豁得出去……真要刮地三尺,不计后果地弄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