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门响起,年轻的夫妻与一位老人,组成了一张全家福。
这张照片,给了迈尔斯一种错觉。
“等我执行完这次任务,我就申请转为后勤。”
临出发前,迈尔斯信誓旦旦地许诺,
“我回来后,我们搬到外面去住。”
美智子倚靠在门边微微点着头,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迈尔斯抬眼最后看看她,挥手:“听说雪国会用绒布做成晶莹的花,非常漂亮。我去买一朵,给你戴上。”
美智子害羞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就此分别,再也不见。
在后来的很多时光,迈尔斯一边复盘着自己的错误,一边期盼着——
他要拼尽全力去寻找,去挽回。无论发生了什么,美智子一定在等他,他不能让美智子失望。
可如今,迈尔斯在“过去”中,看到了两人再也无法修补的碎裂美好。
杀死美智子的是他的父亲。
这是第一重隔阂。
那个还没睁眼就已经死去的,连性别都不知晓的胎儿,是第二重天渊。
美智子永远不会原谅迈尔斯了,因为他们之间有两条人命。
在等待着“处理”的六个月里,那羞怯而哀愁的女人,在恐惧与绝望中被怨恨浸透灵魂。
迈尔斯理解这份情绪,因为他得知一切的真相后,也恨上了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如果我没有把你留在家里…如果我不被父亲给出的那些线索误导,一直在其他地方苦苦寻求你的踪迹……”
迈尔斯有点呼吸不上来,喘息都变得困难,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美智子,你本应拥有一个平安度日的人生。”
过去的一切早就已经结束,迟来的悔恨和痛苦,折磨着迈尔斯。
他不是杀死美智子的凶手,也从来没有背叛妻子的想法。
但美智子最后的结局,却与他的抉择息息相关。
在生命的末路,孑然一身的等待死亡降临时。
这位来自东方,身似浮萍的蝴蝶美人,心中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呢?
迈尔斯清楚那个答案——
美智子不是一昧温顺的人。恰恰相反,能够跟着他远渡重洋,艺伎敢不留退路的去爱,更敢癫狂地恨上所有人。
恨世道,恨命运,恨公公,恨久等不回的丈夫。
恨也好,恨也好。
迈尔斯努力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恨吧。
“我遇到的这些,证明着这世上可能真的有神……”
“如果你恨着所有人,那是否会化作厉鬼?”
迈尔斯在寂静的黑暗中,尝试询问谁,
“你想报复吗?美智子。”
“我也有错,我祈求你能来见我一面,哪怕是为了杀死我。”
“说对不起也没有用,我辜负了怀孕的妻子,也辜负了那个鼓起勇气,和我一起漫步在春日桥上的少女。”
“我从来没有忘记离家前的最后那句话。寻找你的这一路,你哼的那支和歌始终响在我的耳畔,让我等待着我们的结局。”
“就算是死亡,也请你见我一面。”
无人应答,什么动静都没有。
迈尔斯睁着眼睛,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他闭上了眼睛,
“你曾经很喜欢看着我的眼睛,说那像蓝色的大海。”
“倘若你怨恨着我,连带着厌恶了有关我的一切,那你是否最恨我的有眼无珠?”
“未来……众多未来里,我总算看清楚了我的前路。”
在这场“过去”中,几乎每个人都有收获。
他们看到了湖景村尘封多年的往事,从而得知部分想要的真相。
不管那是好是坏。
卢基诺和菲欧娜,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个人。
是的,菲欧娜在杀死那个“亚瑟”后,转头遇上了卢基诺。
和其他人不同,经历几次的转变后,菲欧娜发现此处的圣所比起真正的卡尔萨克弱太多,他们并不是完全无序的被时间争夺。
而是一起进入“未来”或者“过去”,再一起回到现在。
菲欧娜弄清楚了这一点,利用门之钥,尝试着阻止每次转变带来的人员分散。
她成功了,卢基诺与菲欧娜顺利进入了同一段的“过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信徒,另一位是穿着得体,谈吐文雅的中年男人。
他背着一个包,正在朝信徒打听着什么——
“您好,我是游记作者,罗伯特。我刚刚看到您和同伴正在往湖中倒入某种蕨类与藻类,请问这是?”
本来满脸不耐烦的黄袍信徒闻言,脸色一变,阴沉看着他,撒谎:
“我们是下游湖景村的渔民,刚才倒进去的那些植物……对鱼群有益。”
卢基诺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点评道:“除了部分滤食性鱼类,过于繁盛的藻类,是鱼群最大的生态威胁。”
“缺氧,堵塞鱼鳃,遮蔽阳光等。”
“我没有看到他们投放的是什么藻类,如果是蓝藻……那其中蕴含的微囊毒素更是能大规模的杀死鱼群,让水质急速恶化,从而造成死鱼连片,湖水恶臭的现象。”
菲欧娜猛然转头,盯着卢基诺,低声:“您确定?”
卢基诺瞥她一眼,慢条斯理道:“都说了,要相信科学。怎么,您是不是一直想不通多年前的那场鱼灾为何会蔓延?”
“我知道藻类过剩会抑制鱼群。”
菲欧娜移开目光,
“但不知道一些特殊藻类甚至会无差别的杀死所有鱼,还会让湖水散发恶臭。”
“我一直以为,当年的那场鱼灾,这些黄袍信徒所信仰的神明,至少是有所参与的。”
卢基诺听的好笑,随口道:“人类别太把自己当盘菜。”
“让神明出手杀鱼?咋不让祂去修房顶?”
比起两人的讨论,对此一无所知的罗伯特看上去并不熟悉生态环境的平衡。
他轻易就相信了这个说辞,热情道:“湖景村?我正好也想去那里转一转。”
“说来奇特,多年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好像曾在这里,看到几个面貌怪异的人,追杀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
“那妇人被逼到绝境,借着水草的掩护,将襁褓放入水中,顺水而下。”
黄袍信徒抬起头,一张脸隐在兜帽后面,看不清楚——
“异端……咳,她把婴儿放入水里,一路流下去了?”
罗伯特点点头,“是啊,你们也是湖景村的人,你们应该知道多年前村子里是否捡到了一个婴儿吧?”
“假设有的话,那我见到的那场追杀,可能不是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