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武帝面色巨震,皇后更是死死地捂住嘴向后一仰,显然有些承受不住顾清莹话中的惊悚。
“这是你的头皮?她颤抖的手用指套指着那盒中之物,目光在顾清莹短短的头发上流连,神色震惊。”
顾清莹还活着,这头皮莫非是她活生生从自己头上削下来的?
皇后自认为自己母仪天下,经历了风风雨雨,可如今听了顾清莹的话,她除了心中震惊,再没有其他想法。
武帝到底是一国之君,他虽震惊,但理智还在运转。瞥到一旁远远围观着的百姓们,他沉吟片刻,威压道:“呈上来。”
宫人们便从顾清莹手中将那盒子端到武帝面前。
周围离得近的,全都一脸震惊地盯着顾清莹那盒子,谁也无法想象这头皮是她如何取下的。
谢长勋更是一脸死灰,怎么也想不到顾清莹竟然留了这一手,他想要狡辩,可看着武帝与皇后此时的神色,谢长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声为好。
太子站在武帝身侧,看到盒中证物后,先是一脸震惊,随后满眼钦佩地看向了顾清莹,难怪就连戚缙山对他这个岳母都如此的尊敬,自己都被火烧成了那样,竟然还能冷静的削下头皮,保存证物,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毅力,当属女中豪杰!
看了,顾家威名并非因着男丁战死而消散,而是尽数又汇聚在了这个瘦弱的妇人身上。
“陛下,臣妇与女儿头上具有相同的粉色胎记,胎记形如花瓣,与其他伤痕不可混为一谈。当初谢长勋知道臣妇与女儿身上的相似之处后,便想一把火将臣妇烧死,是臣妇在火海中将头皮削下藏于地砖数年,待女儿与女婿将臣妇救醒后,方才重新取得证物。臣妇昏睡的这十年,臣妇之女平白遭受了十年非议,更是被谢长勋逐出家门,孤苦伶仃。您说臣妇今日之冤屈,能否敲响登闻鼓呢?”
场面一片沉默,随即四面八方竟响起了细细的抽泣声。
靠得最近的百姓们听得只言片语,却已经补出了事情全貌。许多做母亲的,做女儿的,像是已经看到了当年顾清莹被困在火海中割下自己头皮的惨状,忍不住捂脸掩袖,纷纷抽泣起来。
而登闻鼓下,一直垂头攥拳的谢明月终于红着眼睛,闭了闭眼,落下两滴泪来,她的脊骨依旧挺得笔直,只是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像是风中一株迎着风浪的小草。
她走上前去,跪在顾清莹身侧,语气沉重,对着武帝叩首。
“陛下,臣妇与母亲母女连心,十多年来被迫分离,无一日不想念,当初臣妇闯入谢府救母,母亲正在被谢长勋以及他的外室毒害边缘,臣妇愿替母受过挨十大板,只愿陛下还臣妇母亲一个公道。”
皇后早已掏出手帕拭泪。
她自己也是生育儿女的,自然被顾清莹这护着女儿的毅力所震惊,一时间也忍不住在一旁进言。
“陛下,顾夫人实在是女中豪杰,臣妾只觉,这天下所有做过母亲的女子,见到此物,莫不要痛心疾首。”
武帝抬眸,只见众人面色哀戚,而谢长勋瑟瑟发抖地扑在地上,他张了张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人,将戚夫人带去宫内。”
这意思便是要让嬷嬷们去对比,谢明月头上是否与顾清莹所给的这块头皮有一样的胎记了。
他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因为一介妇人的软心之语,便草草将此事判下。见武帝没有直接降罪,谢长勋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猛地抬起头来,眼中迸出精光。
是了,都是男人,武帝的后宫中还有那样多的妃嫔。他当然懂得自己这对子嗣血脉的看重和在乎,女子可以十分明白生下的孩子是自己的,可男子心中却总是存着一丝不确定的疑虑。
他像是被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心一般,眸色微沉,等顾清莹与谢明月被证实头上胎记一致后,谢长勋突然抬头大呼。
“顾清莹,你胡扯,这孩子是你亲生的,却未必是我的!”
他随即看向武帝,振振有词。
“陛下,臣当年之所以能够狠心将谢明月逐出谢府,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被恶仆换走的婴孩,否则臣前面十多年来对她奉如明珠那样的感情,又如何能够一夜之间轻易割舍呢?真正让臣下定决心的,是因为顾清莹,是因为她与外男私通!”
“不可能,谢长勋,你胡说什么?”
众人震惊,谢明月肃然抬头直指谢长勋,厉声斥他。
“你太可笑了,我的母亲当年在谢家无人不称赞,是极为贤良的主母,她连出府都鲜少出,你如今为了脱自己的罪,竟然又编造出这种恶事来侮辱我的母亲,你愧为丈夫!”
顾清莹在一旁闭了闭眼,心中痛意阵阵。
她早已不爱眼前这个伪善的男人了,只是此刻见他竟然随口就用这样的理由玷污自己的声誉,她不免觉得自己这辈子在谢府蹉跎的几十年,当真是浪费了自己的生命。
知道谢长勋不是个东西,可没想到谢长勋的底线竟比她们母女想象的还要更低,不,他几乎就是没有底线,一切不利于他自己的事情,都能被他随意利用编排。
想到那跟了谢长勋十年却依旧只能遭受骂名的史韩玥,顾清莹冷笑一声,勾起唇角。
“谢长勋,我们夫妻一场,我倒没发觉你是个如此没有心肺的男人。事到如今,你为了脱罪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甘心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好啊,你说我与外男私通,你有证据吗?”
谢长勋面色沉痛地走到她面前。
“早在出事前两年,我便发现了你与人私通的书信,而后你也开始渐渐与我离心,待我不同以往,你以为我是男人不管内宅,就发现不了么?你是不曾出府,可与你书信往来的男人分明与你早有相识。从你们的字里行间我能看出,恐怕当初你未出阁时,就已有了幽会之人,只不过是迫于顾家后继无人,所以才嫁给了我!”
他说完,朝着武帝斩钉截铁道:“陛下,臣府中留有顾清莹与外男通信的信件,请陛下派人送随臣回府将证据带来。”
武帝与皇后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武帝便派身旁的宫人又跟着谢长勋一起快马回谢府,去拿他所谓的证据。
而顾清莹同谢明月在听到谢长勋的话之后,纷纷愣了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两人脸上的愤怒此时尽数化为了坦然。
武帝看着顾清莹坦坦坦坦荡荡的神色,心中不免开始嘀咕起来,这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