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顾承洲的视线都没有看向梅宫雪。
梅鹤鸣连忙过来行礼,“想不到殿下也来了!”
他说着,下意识扫了一眼管家。
咱们有通知过这位晟国皇子吗?他怎么会来?
管家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们双方八竿子打不着,而且这个晟国皇子可是陛下的座上宾,他们也高攀不起啊!
堂堂皇子出行,身后自然少不了一堆侍卫。
可是顾承洲却停在了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走。
毕竟灵堂前,已经被樊氏带来的人给占了!
“这位是护国公夫人吧?”
顾承洲面无表情地看向樊氏。
樊氏也想不到他会来,而且还带了这么多的人!
顾承洲直接道:“国公夫人真有心了,不过,本殿下的时间不太富裕,还请你快点祭拜,免得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樊氏面色微沉,但面对顾承洲,她也不得不低头行礼,“殿下怕是误会了,我是他们家大夫人的长辈,恐怕受不起我这一炷香!”
顾承洲一蹙眉,朝身后的人挥挥手,“逝者为大,所谓上香也不过一份心意,向逝者表达哀思,何必拘泥于那些细节!”
他身后的侍卫很快便从灵堂里取来一炷香,顾承洲亲自将香点燃,又吹了吹。
然后手腕一翻,递到了樊氏面前,“国公夫人,请快些上香吧!”
在场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个人。
虽然不知道这位晟国皇子和安国侯府是什么交情,但也都看出来了,这人是来给侯府撑腰的。
其实绝大部分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毕竟这是人家侯府的丧仪,哪怕你平时关系再怎么不好,哪有这个时候堵在人家门口闹事的?
之所以没人说话,是因为顾忌护国公的身份。
现在有晟国皇子带了头,便立刻有人跟着开了口,指着护国公府的人嘲讽起来。
“上炷香而已,这也是对死者的慰问。”
“人家堂堂的皇子都亲自帮你点上了,国公夫人还不赶紧接着?”
“就是的!”
刚开始众人的话还算顾及脸面,后来见樊氏迟迟不动,话便开始难听起来。
“人家宇文将军出征才两个月,你这个做婆婆的就过来为难人家媳妇了?也难怪,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是啊,都一把年纪了,还上人娘家大嫂的葬礼上闹事,也不知这是亲家还是冤家!”
梅宫雪在一旁瞧着,她感觉周围所有的人似乎都消失了,眼前只能看得见那个身影。
心头万般激动,真是差一点就冲了出去!
樊氏还在死死咬着牙关,然而她身后的婆子却忍不住轻轻碰碰她。
“夫人,快接着啊!”
不说别的,光是身份上的差距,顾承洲这炷香她就不能不接。
既然她可以利用身份威胁旁人,也就注定了,会被等级更高的人压一头!
见樊氏脸色逐渐难看,顾承洲微微歪着头道:“国公夫人怎么还不接?又或者是,你想过去磕三个头再走?”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似乎就要过来架着樊氏过去磕头!
樊氏这些年还真是很少当众吃瘪,她几乎是下意识要斥责一句“你敢”!
结果被身后的婆子一把按住,“夫人,慎言!”
也不看看对面站着的人是谁,顾承洲是真敢啊!
这事即便闹到陛下面前,估计挨训的人也是樊氏,毕竟她有错在先。
婆子赶紧在一旁劝道:“夫人别忘了,老爷之所以让您将梅宫雪请回去,主要是为了安抚大公子,可若今天这事闹开了,大公子回来后一旦得知,恐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樊氏也明白了。
她冷哼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那炷香,转身走到灵堂前插在了牌位前。
等上完香后,她走出灵堂,扫了眼旁边身穿素服的梅宫雪,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
她身后带来了婆子仆从也呼啦啦地跟着走了。
梅府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梅鹤鸣连忙上前,对着顾承洲再三感谢,“多谢殿下帮忙!”
顾承洲一摆手,“小侯爷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偶然闻听尊夫人的丧事,才想着赶来上一炷香!”
随着风波平息,梅家众人也重新回了灵堂,该上香的上香,该烧纸的烧纸。
顾承洲和梅鹤鸣寒暄过后,让身后的侍卫留在外面,自己则走入了灵堂。
在看向旁边的梅宫雪时,明显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哀伤,忽然很想抱抱她。
只是,眼下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重新拿了一炷香,点燃后,恭敬地拜了拜。
其实,他早就该来的。
温可不仅是梅宫雪的长辈,也是她在侯府最亲近的人。
但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见一见对方,人就这么走了,真是事实难预料!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到了梅宫雪身旁,千言万语此刻都有口难言。
最后,只是低声安慰:“斯人已逝,梅姑娘请节哀,还要注意身体啊!”
梅宫雪刚刚全程都在盯着他,一直等着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然而此刻对方真走到面前了,她却有些不敢抬头了。
“多谢殿下关心!”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
特别是梅家的人,大部分都是感激的。
只是,有一个人却比较特别。
季云初死死盯着那两个人的身影,袖中的手都紧攥着,但最后却缓缓低下头去。
刚刚他在梅宫雪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感激,而这份感激之情却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将那个一模一样的香包拿回来,交到梅宫雪手上。
那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那种充满崇拜和仰慕的样子,感觉自己就是她的大英雄!
可以为了保护她,奋不顾身地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时过境迁,自己已经长大了,为什么却怯懦了?
刚刚,他若能像顾承洲一样坚定不移地站在梅宫雪身旁,替她说句话…
哪怕不能逼退居高临下的樊氏,也应该让梅宫雪看到自己保护她的决心,或许能及时挽回一些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那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应该就不那么冰冷了吧!
可事实呢?
事实是,自己就像梅家的其他人一样,躲在后面。
为了息事宁人,堂而皇之的将梅宫雪推出去,最后却给了其他人机会,看着另一个人走到了梅宫雪身旁。
拳头早已是攥得咔咔作响,季云初极力隐忍着心中的痛意。
为什么…刚刚护着梅宫雪的人不是他?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错过了,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中用吗?
季云初,你到底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