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为了钱丧尽天良的医院,和草菅人命的医生,都该下地狱!】
日记的末尾,宇文忠用红笔写了一行字。
李凡合上笔记本,车内的空气好似也凝重了几分。
宇文忠这个人,半生执拗,近乎疯癫,但是日记的内容大概率是真的。
这些年,医患关系哪来的?
不就是某些人昧着良心赚钱吗?
想想,一个医院以营业额为噱头宣传,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
李凡想了一会,翻开下一页,日记的日期猛地向前跳了一大截。
之前的笔迹,是愤怒、是压抑、是愤世嫉俗。
而这一篇,字迹的开端还算平稳,但越往后,越是潦草凌乱。
【2010年4月8日,阴。】
【清晨七点半,刚到科室换好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了一样震动起来。是表哥周强的电话。】
【我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忠子!快!快来住院部八楼!第五手术室!你姑姑……你姑姑出事了!”】
李凡的目光在“你姑姑”三个字上停顿了一秒。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清了。姑姑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出事?我甚至没问清缘由,抓起桌上的听诊器就往外冲。】
【八楼,手术室外。表哥周强瘫坐在手术室门口冰冷的地面上,双眼通红,失魂落魄,整个人都在发抖。看见我,他嘴唇哆嗦着,半天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蹲下身,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他才像是回过魂来,哽咽着说,姑姑昨天还好好的。就是常吃的那种降压药没了,来医院开药,医生给换了一种新药,说是进口的,效果更好。】
【结果昨晚服药后,姑姑就说头晕、恶心。家里人以为是换药的正常反应,没太在意。谁知道没一会人就不行了,呼吸困难,脸色发紫,紧急送到医院,就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
【到现在,已经七八个小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日记写到这里,字迹已经开始扭曲。
【我和周强就那么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走廊尽头的窗户由黑变灰,又由灰变白。】
【终于,手术室顶上那三只血红的眼睛,熄灭了。】
【门开了。】
【我和周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猛地扑了过去。一个戴着口罩、神情疲惫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见我身上穿着的白大褂,皱了皱眉,以为是来接班的同事,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想从我们中间挤过去。】
【“医生!医生!我妈怎么样了?!”周强嘶吼着抓住了他的胳膊。】
【医生这才停下脚步,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叹了口气,用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公式化的遗憾语气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周强听到这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医生,身体晃了两下,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我扶住昏厥的周强,将他靠在墙边。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但我强迫自己站直,我不能倒。我要亲眼看看姑姑!】
【“里面正在收拾,家属先在外面等一下。”那个医生伸手想拦我。】
【我双眼发红,一把推开他,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是她侄子,也是医生!”】
【我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姑姑安静地躺着,身上盖着一张蓝色的无菌手术单,只露出了头部。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我颤抖着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可我的手刚刚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手术单,触碰到她的胳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冰冷!刺骨的冰冷!】
【皮肤下面,肌肉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僵硬感!】
【我学了七年医,在临床干了这么多年,这种触感我太熟悉了!这是尸僵!是人死后数小时才会出现的体征!】
【我失声喊了出来:“怎么会这么硬?!”】
【我这一声喊,把旁边一个正在收拾器械的年轻医生吓了一跳。他看着我,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前辈,病人是昨晚十点左右就……就不行了。”】
【昨晚十点?!】
【我猛地回头,指着墙上挂着的电子手术日志,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手术结束时间、宣布死亡时间,就是刚才!】
【那为什么上面记录的死亡时间是现在?!】
【这时,那个年纪大点的医生走了进来,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麻木不仁的脸。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术台上的姑姑,面无表情地开口:】
【“手术日志的时间,必须和高价进口抢救针剂的使用时间一致,这样才能进医保,才能跟收费单对上。昨晚十点用了一支,今天凌晨五点用了一支,刚才手术结束前又用了一支,三支进口药,抢救无效死亡,很合理。”】
【“至于病人真实的死亡时间,谁会去查?谁又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