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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了三更天了,诸葛亮才给庞士元把被角掖好。

药炉里的药气最后一丝也顺着窗缝飘出去了,他瞅着病床上的人那苍白的嘴唇,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刚刚给庞士元喂药的时候啊,这人连咽药都抖个不停,手指扣着他手背的劲儿啊,比棉絮还弱呢,就这状态,哪像是能撑到开春的呀?

“丞相?”庞士元冷不丁地睁开眼,眼尾还带着刚咳嗽出来的那点薄汗呢,“又在寻思啥呢?”

诸葛亮赶忙把眼底那复杂的情绪收起来,伸手给庞士元捋了捋额头的头发,说:“想着明天让小厨房炖点藕粉呢。”

“藕粉?”庞士元笑了,那声音轻悠悠的,就像落在梅枝上的雪花似的,“我记得紫微星的桃林里啊,有户人家卖的桂花藕粉那叫一个甜。”

诸葛亮的手指在他鬓角那儿就停住了。

紫微星的桃林啊,那可是他们还没被卷进这漫天星权争斗的时候,最肆意又最纯粹的时光呢。那时候庞士元老是揪他的发带,还说军师的冠缨系得太板正了,就应该像桃枝那样松松垮垮的才好。

“等你病好了啊。”诸葛亮紧紧握住他凉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我背着你去看桃花。”

庞士元的睫毛抖了抖,就没再吭声了。诸葛亮心里明白,他这就是在强撑呢。刚刚给他把脉的时候,那脉象乱得哟,就跟被暴雨狠狠砸过的蜘蛛网似的,照这个样子,根本就撑不过这个月去。

而且啊,比这身体更撑不住的,是来自苍茫星各个地方的暗箭呢。

打一更的梆子响过之后,诸葛亮小心翼翼地给庞士元把狐裘盖好,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下的雪,院子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他就站在廊子下面,眼睛瞅着房檐角上垂下来的冰棱子,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那块温乎乎的玉。这块玉啊,是庞士元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硬塞给他的,还说这是从紫微星带来的,上面刻着“长安”两个字。

“长啥安啊。”他轻声笑了一下,手指头在玉上的刻痕那儿摩挲着,“还不如刻个‘活着’更实在呢。”

王宫主殿的守卫一看到他,明显被吓了一跳。

诸葛亮身上穿着的玄色铠甲还带着药炉的焦糊味儿呢,头发上的冠子松松垮垮地系着,眉毛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就跟刚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一样。

“大晚上的闯进王宫,丞相您这是打算谋反吗?”

诸葛亮抬了抬眼睛,目光在守卫腰间的刀上扫了一下,说:“去通报夙子离,就说庞士元的命,可以用来换他想要的东西。”

守卫听了,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这半年了,苍茫星上谁不晓得诸葛亮就是庞士元的跟班儿啊?

庞士元要是咳嗽一声,诸葛亮能把三座城翻个底朝天去找川贝;庞士元说冷了,诸葛亮能把自己的披风拆了裹在他身上。可现在呢,这个跟班儿居然要拿主子的命去做交易,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儿,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

“请进。”守卫往旁边让了半步。

暖阁里头的炭火正烧得旺旺的,夙子离半靠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羊脂玉杯。

他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头发上还缀着东珠呢,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宴席上下来,连鬓角的金步摇都没摘下来。

“丞相你这副样子,好像我欠了你八百万军粮似的。”夙子离笑着说,“大半夜的来见本王,是不是庞先生的药又不够用了?”

诸葛亮把甲胄解下来放在桌子上,雪水顺着甲叶滴答滴答落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来要‘止痉丹’。”

“止痉丹?”夙子离的手指停在杯沿上,“那可是我母妃当年的嫁妆,是能吊半口气的好东西呢。丞相你知不知道,上次有人来求这个药,本王可是要了他三座城的粮道呢。”

“我知道。”诸葛亮走到桌子前,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上的茶盏,“所以我是来谈条件的。”“哦?”夙子离手托着下巴,“庞先生这条命,能换来啥呀?”

诸葛亮眼神一暗:“庞士元可是苍茫星旧部的招牌人物,你想取他性命,无非就是想让那些老臣断了念想。不过呢,要是你留他一命——”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就帮你登上皇位。”

暖阁里的炭盆“噼啪”响了一声,溅出火星子。

夙子离的瞳孔猛地一缩,鬓角的金步摇晃出星星点点的光:“丞相这是打算谋反啊?庞士元对你可不薄吧?”

“庞士元对我咋样,跟你没半毛钱关系。”诸葛亮拽了拽领口,露出脖子上那块“长安”玉牌,“你想要的是权力,我想要的是他能活命。咱们这叫各取所需。”

夙子离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身子直晃,杯里的酒都洒到锦袍上了:“好一个各取所需啊!丞相你可知道,上次你说‘庞先生病不得’,本王就要你交出三营暗卫;再上次你说‘庞先生冷不得’,本王就让你烧了北境的粮册——现在你倒是变聪明了,拿本王最想要的东西来换?”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把手里的酒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可你拿啥来证明呢?你不过就是庞士元养的一条狗罢了!”

诸葛亮的手指关节都被捏得泛白了。他刚刚给庞士元擦手的时候,就摸到那人掌心有茧子。这茧子咋来的呢?那可是以前在紫微星的时候,庞士元帮他抄兵书磨出来的。

想当年啊,庞士元老是念叨,说军师你的手就该拿着羽扇指挥千军万马,可不能沾血。所以那些密信啥的,庞士元就都包了,替他抄。

庞士元当时就说:“我拿命担保。”那声音冷得啊,就像冰碴子似的,“要是你给我止痉丹,我能在三个月里帮你把那些跟你作对的人都给收拾喽。要是我庞士元活不过今年春天,我就把脑袋送到你跟前儿。”

就这么着,暖阁里好像一下子冷了不少。

夙子离眼睛盯着他脖子上挂着的玉牌,冷不丁地伸手往桌子底下的暗格摸去。

暗格里放着个木盒子,这盒子可是他娘临死前塞给他的,盒子里就装着三粒止痉丹。

夙子离把木盒拿出来,手指头在盒子上的锁那儿来回摩挲着,说:“行吧。不过本王得让你写个条子。”

诸葛亮把腰上的玄铁令解下来,“当”的一声就扔在桌子上了,说:“这是我虎贲营的兵符。你要是信不过条子,拿这个做抵押。”

夙子离的眼神从兵符上扫过去,又落到诸葛亮有点发红的眼尾上。这眼尾为啥红呢?就是刚刚给庞士元擦药的时候,被药气给熏的。

夙子离突然就想起前两天暗卫来跟他说的事儿。暗卫说诸葛亮在药庐守了整整七天七夜,就连庞士元说梦话喊“阿亮”这种事儿,他都记在手帕上了。

夙子离就说了句:“丞相可真是一往情深啊。”他把木盒一打开,暖光底下,三粒朱红的药丸看着就像透着血光似的。夙子离慢悠悠地说:“可本王想要的啊,可不只是虎贲营。”

诸葛亮一听,呼吸都变得重了些,问道:“你还想要啥?”

夙子离捏起一粒药丸,说道:“要你在早朝上,替本王说句话,就说庞先生病得厉害,不能再管朝政了。”

诸葛亮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心里清楚啊,庞士元最讨厌别人说他病恹恹的。上次太医说庞士元得静养,他当场就把药碗给摔了。

但是这时候呢,诸葛亮看着那粒药丸,脑海里就浮现出庞士元咳得都喘不过气来,紧紧抓着他衣袖说“阿亮,我冷”的样子。

最后他咬咬牙,说道:“行吧。”

夙子离就把药丸往诸葛亮那边推了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发出一点声响,然后说:“丞相啊,你知不知道,这药吃了虽然能保命,可吃了人就虚得跟棉花似的。”

诸葛亮把药丸拿起来,那药丸的温度透过蜡纸都能感觉到,他说:“我知道。”

夙子离突然身子往前一倾,他头上的金步摇差点就碰到诸葛亮的鼻子了,说道:“那你知不知道,等庞士元病得连床都下不了的时候,他那些老部下可就不会再听你的了。”

诸葛亮把药丸往袖子里一放,转身就想走。

夙子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慢着。丞相刚刚说要帮我夺取大权,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诸葛亮听到这话,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他看着窗外那还在下个不停的雪呢,就想起庞士元在病床上说“等你病好了啊,我就带你回紫微星”的时候,庞士元眼睛里的那种光亮。哎呀,那光亮就跟当年在桃林里,他们一起分吃桂花糕的时候,落在庞士元头发上的阳光一模一样。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呢。”他说道,“不过啊,你可别让我后悔。”

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就关上了。夙子离瞅着桌子上的虎贲营兵符,又伸手摸了摸别在腰间装着止痉丹的木盒子。

窗外的雪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眼底那像潮水一样翻涌的心思都给照出来了。他本来想着诸葛亮会像以前那样,拿三营暗卫来换半粒药呢,可没想到啊,这人为了庞士元,连自己的命都能押上。

“有点意思。”他低声笑了一下,就把兵符收到暗格里去了,“看起来这盘棋啊,会变得更热闹喽。”

诸葛亮踩着积雪往回走,袖子里的药丸把他的手腕硌得生疼。

他看着药庐那个方向的一点灯火,想起庞士元刚刚说“紫微星的桃林可比这梅林暖和多了”,一下子就加快了脚步。他得赶在天亮之前,把药化在温酒里,然后喂庞士元喝下去呢。

药庐的门半掩着,他推开门,就瞧见庞士元正靠在床头,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桂花糕呢。

月光从窗纸的破洞那儿透进来,照得庞士元眼尾的泪痣就像一粒朱砂似的。

“阿亮。”庞士元笑着说,“我都等你好久啦。”诸葛亮的喉咙一下子就紧巴巴的。他走到床边,给庞士元把被角整了整,然后把药丸塞到庞士元手心里,说:“这是止痉丹,吃了就能……”

“就能多活几个月?”庞士元把他的话给截断了,手指头在药丸上轻轻摩挲着,“你是不是又去找夙子离了?”

诸葛亮没吭声。

可庞士元冷不丁地就握住诸葛亮的手,把药丸又按回他手心里,说:“我不吃。”

“为啥呀?”诸葛亮着急了,“你这不是……”

“我这不是快死了嘛,对不对?”庞士元的声音轻得就跟叹气似的,“阿亮啊,我可不怕死。我怕的是……”他瞅着诸葛亮泛红的眼尾,“怕你为了我,把自己给搭进去。”

诸葛亮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乎起来了。他就想起刚刚在暖阁里,夙子离说“丞相可真是情深义重”的时候,自己心里冒出来的那股子狠劲儿——只要庞士元能活着,让他干啥都行。

“我不怕搭进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药丸就塞进庞士元嘴里,“你活着,比啥都要紧。”

庞士元被他这么一灌,呛得直咳嗽,可还是笑着揪住他的衣服前襟,说:“阿亮啊,要是我真能熬到春天……”

“能的。”诸葛亮给他拍着背,“肯定能。”

窗户外头的雪还在一直下呢,梅枝都被压得低低的。药炉里的药气,掺和着雪的那种清寒劲儿,就这么顺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指缝钻进去了。

庞士元瞅着诸葛亮鬓角沾着的雪,冷不丁就想起以前在紫微星的那片桃林。也是这么个下雪天,他俩躲在桃树下,一块儿分着吃桂花糕呢。庞士元把最后半块直接塞进诸葛亮嘴里,还说:“阿亮啊,你可得替我把所有的春天都看个遍啊。”

但现在呢,该去看春天的,轮到庞士元自己了。

“阿亮。”庞士元靠在他怀里,声音越来越小,“我呀,好像……有点犯困了。”

诸葛亮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就像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似的。

他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就感觉那单薄的身子慢慢变软,就像一片轻轻落在他心口的雪花似的。

“睡吧。”他在庞士元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呢。”

这时候,更漏又“当”地响了一声。

药庐里的炭盆“噼啪”一下爆出来个火星子,一下子就把窗纸上的梅影给烧出个小窟窿来。

月光就从这个小窟窿里透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诸葛亮的掌心还留着药丸的那点余温呢,可庞士元的指节却已经冰冰凉了。

暖阁里的夙子离突然把窗户推开,眼睛朝着药庐方向那一点灯火望去,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抹冷笑。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这信是今天刚收到的——紫微星的那些旧部,要把庞士元的脑袋给砍下来呢。暖阁的炭盆在角落噼里啪啦地响着,声音细碎。夙子离捏着密信,手指头都有点微微打颤。

窗外的雪光映照下,他的眉峰看着特别冷硬,鬓角金步摇上的东珠晃出暗暗的幽光。紫微星旧部来的密信还散发着墨香呢,“取庞士元项上人头”这七个字,就像蘸了毒的针一样,扎得他腮帮子后面的牙直发酸。

“丞相说要帮本王夺取大权,这不会是在逗我玩吧?”他冷不丁笑出了声,那笑声的尾音就像带着冰碴子似的。

诸葛亮走到门槛那儿,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在药庐的时候,庞士元的体温好像还留在他的手心呢。刚刚那人说“困了”的时候,睫毛上沾着薄汗的模样一直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转身的时候,身上的玄色甲胄带起一股风,把案上的茶盏都震得轻轻响了一下。他说道:“你以为我是在说瞎话呢?”

“那可不就是瞎话嘛。”夙子离把密信往袖子里一塞,手指头在案上的虎贲营兵符上敲了敲,“你呀,就是庞士元养着的一个影子。他咳嗽一声,你就赶忙递手帕;他皱皱眉头,你就赶紧给他解披风——”说着,他突然身子往前倾,金步摇差点就扫到诸葛亮的鼻子尖了,“就这么个主儿,能折腾出啥花样来?”

诸葛亮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他就忍不住想起啊,庞士元咳得都要背过气去的时候,那指甲在他手背上都抠出了月牙印子呢。又想起庞士元发着高烧,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迷迷糊糊地念叨着“阿亮别走”。还有啊,刚刚喂药的时候,那药丸就沾在庞士元苍白的嘴唇上,看着就像一滴凝固了的血似的。

“你心心念念的就是权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软榻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玄铁甲叶擦过青砖地面,那声音就跟催命的鼓点似的,“可我呢,我就想让他好好活着。”他的眼神变得很冷,“你要是再敢笑,我肯定让你笑不出来。”

夙子离的后脖子就这么抵在了软榻的雕花挡板上。

诸葛亮的影子一下子就笼罩了过来,他眉峰上还没化的雪就掉到了夙子离锦袍的前襟上,那股子凉意顺着领口就往骨头缝里钻。

夙子离刚想张嘴嘲讽几句呢,就瞧见诸葛亮突然伸手揪住了他月白锦袍的衣襟。那劲儿可大了,金线绣的云纹在指缝里都皱成了一团。

“你是不是疯了?”夙子离被这么一扯,都半跪起来了,头上的金步摇“当啷”一声撞在了挡板上,他就大喊,“守卫!”

“守卫都在院外呢。”诸葛亮的声音就像浸在冰水里的刀一样冷,“刚刚可是你让他们退下的,还说要跟丞相密谈呢。”说着,他另一只手就扣住了夙子离的后颈,手指肚还碾过对方喉结上跳动的血管,“现在我就问你,止痉丹你给还是不给?”

“不给!”夙子离瞪大了眼睛,愤怒地盯着诸葛亮,可话刚说完,喉咙那儿突然一紧,原来是诸葛亮的拇指重重地压在了他的气管上。暖阁里,炭香和着雪气一股脑儿往鼻子里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直响,就跟潮水似的。

那锦袍被拽得死紧,腰间的玉佩把肋骨硌得生疼生疼的,东珠发饰扎着鬓角,火辣辣的痛。

“你……你敢对本王下杀手?”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出这几个字,手指头在诸葛亮的手腕上瞎抓一气,根本没什么用。

玄铁甲胄透着股凉意,透过布料传进来,就像一块冰压在他心口上。

“杀你?”诸葛亮的手指头稍微使了点儿劲,夙子离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我要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腰鼓。”他凑到对方耳边,声音轻得跟叹气似的,“每天早上敲三下,让整个苍茫星的人都听到——夙子离的皮,给庞士元续了命。”

夙子离的瞳孔一下子缩得很小很小。

他瞅见诸葛亮眼底那股子翻涌着的黑暗劲儿,就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给生吞了似的;还瞧见对方脖子上的“长安”玉牌随着呼吸晃悠,那刻痕里还带着药炉的焦糊味儿;又看到自己的眼泪掉到诸葛亮的甲胄上,摔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水痕。

“给……给……”他最后还是认怂了,喉咙里发出那种破碎的气息声。

诸葛亮的手刚松了点儿,他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指头抠进软榻的锦垫里,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诸葛亮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袖子里的“长安”玉牌撞到甲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瞅着夙子离那泛红的眼尾,还有乱得不成样子的金步摇,喉咙不自觉地滚了一下,说:“三日后,止痉丹得给我。”

“三……三粒都给你。”夙子离靠着软榻边儿坐起来,锦袍的前襟皱得跟一团乱麻似的,“不过你得……”话到这儿突然就停住了,为啥呢?就听到窗外有守卫走路的动静,还夹杂着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诸葛亮转身就想走,哪知道夙子离一下子就抓住他的手腕子了。

他低下头,瞧见夙子离的手指头还在打哆嗦呢,可还硬撑着挤出个笑脸,说:“丞相啊,您知不知道,紫微星那帮旧部想取庞士元的性命呢?”

诸葛亮的脚步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们的人都已经到苍茫城了。”夙子离把手松开,手指在自己被掐得红红的喉结那儿蹭了蹭,“三日后啊,要是你拿不出权来,我可就把庞士元的命卖给他们喽。”

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关上的时候,诸葛亮就听到身后传来那种强忍着的咳嗽声。

他站在廊子下面,雪花飘进甲胄的缝儿里,顺着脊梁骨就往下流。

药庐那个方向还亮着灯呢,就像一颗挂在雪幕里的星星。庞士元估计又是咳嗽醒了,正攥着他留下的那半块桂花糕等着他回去呢。

他伸手摸了摸袖子里那颗没送出去的止痉丹,突然就加快了脚步。

雪地上的脚印啊,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像一道歪歪扭扭的血印子,一直朝着药庐的方向去了。暖阁里头呢,夙子离正撑着案几想要站起来,手指在暗格里摸来摸去的,就想把母亲留下的那个木盒找出来。

他瞅着诸葛亮走了之后留下来的那个背影,喉咙那儿还火烧火燎地疼着呢,可嘴角却一点点地往上翘,露出个笑模样。这笑啊,里面有疼的感觉,有恨的情绪,还夹杂着几分也说不清楚的期待。

“丞相啊。”他朝着空荡荡的暖阁小声嘀咕着,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喘气声,“您可别……让我等太长时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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