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光芒万丈的破碎。
天穹阵法如同沉睡的巨兽被轻轻拨开了眼皮，露出一线微不可查的缝隙。
张卫国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虚影，从缝隙中无声滑出。阵法随即弥合，仿佛从未被触动。
下方卫城里那些邪修还在为地盘和劣质灵酒打得不可开交，浑然不知头顶的牢笼已被人当成后门般随意进出。
他并未远遁，反而在距卫城百里外一处不起眼的山坳落下。
脚下是粗粝的灰岩，稀疏的灌木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抬眼望去，卫城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怪兽，高耸的黑曜石城墙映着幽暗的灯火。
他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小墨，”
意念流转，指令清晰，
“在论坛置顶，蚩尤破封，魔域洞开，黑潮自卫城起，三日染东域，附空间坐标。”
虚拟世界的核心深处，冰冷的电子音无声回应：
“指令确认，最高优先级通告已发布。”
几乎是同时，灰岩城蛇肠巷深处那间破败杂货铺后院。
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秋秋正紧张地盯着墙壁上巨大的光幕，赛博宗论坛已被各种喧嚣淹没。
佛门怒斥赛博宗为邪魔外道，儒家高谈正本清源的檄文飘红置顶，魔修在角落叫卖新出的元婴心得玉简，已标假货举报99+。
置顶区金光一闪，一行冰冷加粗的大字骤然跳出：
魔灾红色警报：蚩尤破封！魔域洞开！黑潮自卫城。
坐标，东域西南，地脉节点，戊戌庚子起，三日染遍东域！
众生避劫，群修备战！
发帖人：匿名
帖子下瞬间炸锅。
“又来？上次说佛国金身罗汉是域外邪魔分身的也是匿名！”
“这云网络真是什么谣言都能发酵！”
“楼上懂个屁！坐标标的卫城！那是三不管的邪修老窝！说不定是哪个大佬在里面吃了亏，故意引正道过去火并！”
“卫城？那鬼地方连元婴大佬进去都得扒层皮，啧啧，这帖子够毒！”
“坐标是真的！我二舅姥姥的相好的就在那边当斥候，说今晚城里动静邪门得紧！”
“又是个没认证的！赛博宗开个光门看看实况？”
质疑、嘲讽、阴谋论，帖子热度飙升，却鲜少有人当真。
云网络信息洪流太汹涌，真假莫辨，更多修士的注意力被太虚阁新出极品飞剑的广告吸引过去。
张卫国通过小墨扫过沸腾的言论，嘴角那抹冷笑更深。
愚者溺于安逸，非到刀悬颈上方知惧。
不急，很快，血淋淋的现实会让他们闭嘴。
就在这时，
轰隆隆！
脚底山岩猛然剧震！远处卫城方向，低沉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撞击声，连地面都随之起伏！
张卫国霍然睁眼，瞳孔微缩。
卫城天穹之上，那片本该繁星密布的夜空，此刻如同被泼上了粘稠的墨汁，极致的黑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散开来！
更让他目光一凝的是下方卫城，那巨大的黑曜石城墙边缘，靠近中心广场的位置，坚硬的地面如同沸水般翻滚、隆起！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
铺设着符文的黑曜石板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掀飞！
烟尘碎石冲天而起，露出一个深邃、透着诡异暗红光芒的巨大豁口！
一个身影如同破麻袋般率先被抛飞出来，狠狠砸在广场坚硬的地面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是个独眼壮汉，浑身浴血，身上的骨甲寸寸碎裂，气息奄奄正是卫城某帮派凶名赫赫的金丹头领。
他挣扎着抬头，望向豁口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道道身影从那豁口中踉跄冲出，有的互相搀扶，有的直接扑倒在地。
没有耀眼的遁光，没有强横的气息外放，只有残破的战甲，凝固的血痂，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铁血与疲惫气息！
如同被地狱熔炉淬炼过，又生生打退出来的百战残兵。
他们身上的威压让广场上那些正在械斗、或者在摊贩前讨价还价的卫城邪修瞬间僵住！
手中沾血的刀、淬毒的匕首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鸭，死死盯着广场中心那个豁口，以及源源不断涌出的身影。
一个筑基期的断腿邪修瘫坐在地，牙齿打颤，指着最先冲出来的那个背上插着半截狰狞骨矛的金丹修士：
“黑黑煞老魔？他不是去年说去地底遗迹寻宝失踪了吗？”
旁边的一个斗鸡眼矮子哆嗦着接口：
“还有鬼婆婆？她不是吹嘘进了化神遗府吗？这怎么回事？”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每一个邪修的脖颈。
这些狼狈不堪的残兵，有许多都是他们熟悉的面孔，卫城以往失踪的强者！
有去无回的地底探索，被美化成什么遗迹寻宝、闭关苦修、或者干脆是死在某次火并里。
但此刻，他们却如同从同一个地狱爬出！
所有人的眼神都说明了一件事，他们经历了一场惨烈到绝望的战争！
豁口中涌出的人越来越多。
起初还是散修和小宗门，接着是穿着统一残破制式甲胄的低阶修士军团，气息大多在筑基到金丹之间，列队虽然狼狈却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整肃。
然后是。
嗡！
数道沉凝如渊的庞大威压骤然扫过全场！
卫城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金丹邪修首领们，如同被山岳压顶，噗通噗通跪倒一片，脸色惨白如纸，连头都抬不起来！
元婴！不止一个！
两道裹在破碎符文长袍中的身影当先冲出豁口！
一个是头发花白、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妪，另一个是右臂齐肩而断、用铁链缠缚着一面沉重古盾的独眼中年汉子。
两人皆浑身浴血，气息紊乱，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疯狂！
在他们身后，隐约可见十几个散发着同样强大气息的身影正在奋力断后！
“让开！”
老妪的声音嘶哑如夜枭，拐杖猛地一顿地面，一道土黄色的波纹扩散开去，将挡路的几个吓傻的邪修扫飞出去！
最后一个踏出豁口的人，让整个广场彻底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