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冈是不是真的震惊,别人不知道,但这帮重臣是真的惊呆了!
三天就三天,扯什么三天两夜,还仅仅只睡两觉,谁不是啊?
就这满嘴跑马车的性子,想来那“奔波数百里”,恐怕最多只有一百里出头吧!
想想也是,交趾人再化整为零,也不可能隔上十万八千里,估计都是在离得很近的几个溪洞,也方便互相呼应!
有人想揭穿王冈的骗术,可仔细一想,就算真按自己想的那样,人王冈也不算谎话欺君!
而且再看看赵顼那兴致勃勃的模样,也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一次得罪皇帝和王冈两人,还落不到好,不是有病嘛!
王冈见赵顼开心,就更来劲了,先是长叹一声,继而唏嘘道:“官家当是知晓,火字营的出身并不是太好!他们原是一帮犯了错误的人……”
“呵!起居郎怕是避重就轻了,这些人可不是犯错那么简单,都是一帮杀人越货,作奸犯科之辈!”
王冈的话,突然被人打断,诧异的扭头看去,“你谁啊?”
那人没想到王冈的话如此直白,我都站在这里了,你问我是谁?
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官家,还有没有本官?
一众宰执一言不发,或闭目沉思,或低头看地,任由这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就是一言不发!
赵顼使了一个眼色,石得一忙上前介绍道:“起居郎,这位是翰林学士张璪!”
“哦!原来是你啊!”王冈勾动唇角,似有讥讽之意。
这货原先是得王安石举荐才得到重用的,后来又谄媚于吕惠卿,冯京当初就是被他给搞走的!
他之前还与苏轼交好,不过乌台诗案时他却正知谏院,也是想搞死苏轼的主力……呃,反正苏轼这人缘,也是够可以的!
“你笑什么?”张璪不悦,这种笑容他见过太多,他自然清楚其中的含义,只是你王冈一个小小的起居郎,凭什么这么笑话我!
“我笑什么!”
王冈笑容一敛,大步上前,汹汹气势吓的张璪连退两步,惊怒道:“你……你要做什么!”
“玉昆……”
“起居郎……”
众臣也是大惊,忙不迭的呼喊,生怕王冈在殿中动手,折损了朝廷的颜面。
而王冈在来到他身一步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我要干什么?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王冈目光鄙夷,言语讥讽道:“我笑你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之人,便不是大宋的百姓了吗?便不是官家的子民了吗?”
“火字营的士卒确实犯过国法!然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在此不作赘言,我也无意为他们辩解!”
王冈转身环视众臣,目光又看向赵顼,沉声道:“但火字营的这帮人同样也在齐州剿灭过黑风寨,清剿过京东两路的贼寇,诛杀过交趾余孽!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他们改过自新吗?”
“胡言乱语,功便是功,过便是过!”张璪回过神来,想着自己方才的狼狈,只觉气急败坏。
你王玉昆算什么!凭什么如此嚣张,对上官如此无礼,便凭你是王安石的族侄吗?
别人怕你这个身份,我却是不怕!我连王安石的亲弟弟王安礼都敢方面去骂,你又算得了什么!
他当即上前奏请道:“官家莫要轻信王冈之言,这些贼人泯灭天良,秉性难移,如今只是迫不得已为国杀敌,万不可信任!”
王冈闻言扭头看去,目光冷峻,寒声道:“我大宋在历代官家的治理下,海晏河清,百姓良善,怎么到你嘴里,治下百姓就成了凶残奸恶之人!
难道我大宋在你眼中就是恶人窝吗?你是在讥讽大宋,还是对官家不满?”
“你……”张璪一噎,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会扣帽子,刚要反驳,却又听王冈说道:
“夫子言: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孟子言:人性本善!怎么我从你的言论中听不到一丝人性和人心的善念,你学的究竟是哪家的学说!”
张璪面色顿时就是一白,刚扣完对大宋不敬的帽子,转而又质疑起他的品行、学术!
后者对于一般人来说,杀伤不大,但对于翰林学士这种清贵文职来说,却是致命的质疑!
“够了!”赵顼赶忙出言喝止两人,他也是有些无奈!
没想到事态转变的这么快,张璪是言官系统出身,战斗力一直很强的,原本见他与王冈起冲突,他还想着看看热闹呢!
结果,就这……
想象中那种针锋相对,慷慨陈词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出现!
他一开始以为王冈要动手打人,还被吓了一跳,刚回过神,就见王冈在喷人,字字诛心啊!
再不喊停,只怕张璪就要步吴充的后尘了!当场喷个血给大家看!
“你等着!”张璪被喊停后,对王冈放出了一句狠话,刚转身要走,就又听王冈冷冷道:
“粗鄙!就这还翰林学士?呵,一为文人便不足观!”
“你……”
张璪顿时如同被利剑穿心,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其他重臣也惊愕的看向王冈,实在想不到一个人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种刻薄的话!
王冈却不以为意的掸了掸衣袖,淡淡道:“士当以器识为先,以家国为念,莫要只盯着头上那顶乌纱!我王冈大好男儿,羞于与小人同朝!”
被一个小辈当面教训、羞辱,张璪一口热血直冲脑门,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小心!”石得一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张璪,只见他面色发红,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当即慌道:“大家,像是头风发了!”
“快请御医!”赵顼慌忙吩咐。
众人也跟着一番忙碌,直到御医过来施了针,状况好转,方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向王冈的目光,跟见了鬼似得,又被你干倒一人。
王冈也是叹息:“不过四十多岁的人,身体就这样差!诸位要注意调养身体啊!”
众人偏过头去,都不理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赵顼瞪了王冈一眼,无奈的摆摆手,准备进入下一个议题。
而这时有内侍上前在赵顼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顼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王珪,点点头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