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干咳了一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梦蝶想了想，小声回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站在舞台上唱歌，等我有钱了我就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没有观众也可以。”
“我还想买辆房车从济南出发把国内所有的城市都逛一圈，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多认识些朋友，每天不用上班，看着他们为了生活累死累活的工作，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告诉他们自己是个有钱人，多帅气啊。”
“对了，我还想在济南买套朝阳的房子，最好是顶楼，冬天钻在被窝里看电影，夏天还是钻在被窝里吹空调，也不怕浪费电，春天和秋天我就开着房车出去溜达玩儿，多舒坦啊。”
我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李梦蝶成为有钱人后的生活，可这也只是幻想。
“唉，赚钱难，这种生活更难。”
李梦蝶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呃……不是生活难，是等赚到钱以后很难再从那种生活里找到我心里的感觉，你明白不？”
“明白。”
“那你觉得我能赚到钱吗？”
“如果你跟着张南娇好好干的话应该可以，虽然她人很不错，但你都说了赚钱不容易，时间会很长很长。”
李梦蝶嘟了下嘴，扭头看了我一眼后轻声说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快速赚到钱？”
“如果在十年前有，在早些也有可能，现在很难。”
“可我看你开公司很容易啊。”
“不容易的。”
“那如果现在让你开一家公司，能赚到钱不？”
“小钱能赚到，大钱不可能。”
停顿了片刻，我又接着补充道：“我最开始赚钱只是站在了一个叔叔肩膀上，后来是身边有朋友的帮忙，可现在就算有他们的帮助也很难，因为各行各业都已经饱和了，除非有试错的资本或者好想法……有想法也不行。”
“为啥？”
“你今天想出来了一个点子，我有钱就可以照抄把你挤出去。”
“……那我就赚不到大钱了呗，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见我表情有些尴尬，李梦蝶又笑着说道：“逗你玩的，你眯一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喊你。”
我轻轻点了下头，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里愈发平静起来。
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济南北边的商河县，最后驶入了一个离县中心很远的一个村庄里。
车子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河边。
“到啦。”
李梦蝶下车后先是深吸了口气，然后从指着旁边一个平房笑着说道：“这里是我的家，就是看起来破破的。”
见门上没有锁，我有些尴尬的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不行啊？”
“不是，我好得买点儿礼物啊……”
“送给我吗？”
李梦蝶哈哈笑了下，推开门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家里没人，没上锁是因为里面没啥东西。”
我并没有去问她的家事，但李梦蝶却接着说道：“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她走了院子就空了。”
说完后她又转头朝我说道：“商河是济南最穷的一个县，这个村是商河最穷的一个村，而我家就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
“你这个院子和我住的地方挺像的，不对，更像我的邻居。”
李梦蝶见我在看院子里的花盆，搬来了两个板凳笑着说道：“现在天冷，我也很少回来，花早就冻死了，不过天暖和的时候很好看的。”
停顿了片刻，李梦蝶又笑着说道：“再过几个月等天暖和了，院子里就会飞进来很多蝴蝶。”
我点了下头，再次打量了一眼院子后把目光放在了堂屋里墙上挂着的一件淡蓝色戏袍。
“戏袍是你的吗？”
李梦蝶回头看了眼，托着腮轻声回道：“是我奶奶送我的成年礼物，但我很久没穿过了。”
“你会唱戏？”
“小时候跟着奶奶学过一点儿，但她觉得唱戏赚不到钱，就让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了。”
李梦蝶轻轻叹了口气，又笑着说道：“要是我从小坚持下去，说不定也能像苏朝露那样成为有名的戏角，当然了，最后也可能只是成为我的一个爱好，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苏朝露那样能把虞姬演活的。”
说完后她又转头看着我问道：“常青，要不要我给唱一段儿啊？”
还没等我开口，李梦蝶就起身走进了屋内取下了那件淡蓝色的戏袍。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我默默点上了一支烟扭头看向了花盆，不知道为什么，再看到那件戏袍后我突然想到了苏朝露。
或许是她们的眼睛很像，也或许是老家都在偏远的村子里，更或者是她们都会唱戏。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用来抵抗心里的惆怅，虽然抽了很多烟，但烟灰和烟头都被我用卫生纸包了起来并没有掉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黄昏出现时身后的房门被李梦蝶轻轻推开了，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瞳孔突然猛地收缩了一下。
化了浓妆的李梦蝶太像苏朝露了，如果不是身上淡蓝色的戏袍，我一定会在恍惚中把她错认为苏朝露。
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带着笑容问道：“我没说错吧？要是我从小坚持下去，现在肯定很出名，虽然比不上苏朝露，说不定还能成为她的替身呢。”
见我眼神依旧恍惚，李梦蝶眼角突然出现了一丝外人看不到的失落。
虽然说要唱戏，但她唱的却是古风歌曲，那在花盆上空舞动的身姿，好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
李梦蝶好像真的就像从梦里飞出来的蝴蝶，等回到医院后我甚至记不起她唱的是哪首歌，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
好像自己请李梦蝶去平价餐馆里吃了一顿有味道的晚餐，好像她也陪自己去了游戏厅打了拳皇，后来呢，后来她带着我去了一个小酒馆，我们举着酒杯笑着喝了很多很多酒。
她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我说着对未来的幻想。
对啊，她不是蝴蝶，只是我喝醉了。
我趴在吴奶奶床边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脑袋上是吴奶奶温热的手，房门外是穿着风衣不敢走进来的温晚。
温晚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烤红薯，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走进来的念头。
可在她离去时，突然听到了房间里梦话。
“老温，你怀里的小狗真乖啊，咦，你会说话，你好啊，小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