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月如坠冰窖。
突然的变故让她忘了反应,她从未设想过乞丐会这么拾金不昧。
温嘉月神色僵硬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裴怀谨缓缓转过身。
下一瞬,裴诗景将挽着她手臂抽离,蹲下身子接过乞丐手里的簪子。
“多谢多谢,”她笑盈盈道,“这是我的簪子。”
温嘉月有些诧异,裴诗景怎么会帮她?
乞丐愣了下,他分明瞧见是另一位贵人掉的。
不过也无所谓,他嘿嘿一笑:“这位贵人,看在小的提醒您的份上,可否赏小的一些碎银子?”
谁知道这簪子是不是镀金的,到时候卖不上价,他可亏大发了。
对他来说,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裴诗景收好簪子,正准备将荷包解下来,裴怀谨已经将碎银子递给乞丐了。
“走吧。”
他转身离开。
温嘉月激烈跳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看了眼裴诗景,欲言又止。
可惜裴怀谨就在前面,她什么都不说。
三人沉默地往客栈楼上走去。
“今晚你们便睡一起吧,”裴怀谨温声道,“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随时喊我。”
裴诗景应了声好。
温嘉月只是点了点头,便往屋里走去。
关上门,她推开窗牖。
昏黄的长街上,那十余人还在,今晚肯定也会守着,不然裴怀谨不会这么放心留她和裴诗景待在一起。
“沈夫人,别看了,”裴诗景道,“你走不了的。”
温嘉月转首望向她,轻声道:“方才的事,多谢你了。”
若裴诗景没有主动认领那支簪子,她的下场一定不好,裴怀谨会寸步不离地监视她,甚至给她戴上镣铐防止逃跑。
那时她可能连跟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彻底跑不了了。
“我不是在帮你,”裴诗景抿唇道,“我在帮我自己。”
今日,温嘉月睡了一路,裴怀谨也看了一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裴诗景亦沉思了一路,只要有温嘉月在,哥哥便不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如果温嘉月可以离开,哥哥肯定没有机会抢走她了,毕竟沈大人会防患于未然,甚至会派人去抓哥哥。
到那时,便只有她陪着哥哥了,哥哥迟早会看到她。
想到这里,裴诗景认真地看着温嘉月,问:“你想回京城吗?”
温嘉月心中一动:“你要帮我?”
“我可以帮你,哥哥知道我不会走,肯定不会过于注意我的,但是办法需要你自己来想,”裴诗景诚恳道,“因为我想不到。”
温嘉月沉默了下,轻轻颔首。
“无论是否成功,我都感谢你。”
裴诗景摇了摇头,望向窗外。
永远舒展的眉眼似是凝了一层愁怨,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明媚灵动。
温嘉月望着她,觉得陌生,因为找不出一丝初见裴诗景时的样子。
那时她还是个对着哥哥撒娇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可爱极了。
现在却像个爱而不得的深闺怨妇。
温嘉月试着问道:“你为何会喜欢上裴怀谨?”
裴诗景沉默了很久。
久到温嘉月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没想到她却忽然开口了。
“哥哥从柳州回来那日,我和爹爹娘亲……还有二哥,一起去十里亭接他。”
“二哥很讨厌,一直捉弄我,把泥巴抹我身上,还捉虫子吓我,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也没见过这么多虫子,直接吓哭了。”
“以至于错过了哥哥回来的那一幕,是哥哥主动上了马车,我这才瞧见他。”
“他将虫子丢出去,神色温柔地把我脸上的泥巴擦干净,认真地说:以后怀英再欺负你,便来找我,我也是你的哥哥,我叫裴怀谨。”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男子,只是……他却是我的亲哥哥。”
“没想到,当晚我去找他,偷听到了一些事情,这才得知他并不是爹爹娘亲的亲生儿子,所以我便借着兄妹的名义接近他,越来越喜欢他。”
裴诗景早已陷入回忆,脸上不自觉地带上幸福的憧憬。
“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依然对我好,不管我提多过分的要求,他都依着我。”
“那时我便想,等哥哥的身份公之于众,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是我,没想到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他关心我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裴诗景渐渐黯然神伤起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温嘉月问:“你答应帮他将我带走,也是出于自愿吗?你的爹爹娘亲怎么办?”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永远陪着哥哥,”裴诗景咬唇道,“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这副模样,大概和以前执意私奔的沈弗念一模一样。
说这种话,也只能让自己心中稍安罢了。
裴诗景不想多提此事,转移话题道:“你可想好了逃走的办法?”
温嘉月摇摇头:“我一个人是逃不走的,裴怀谨有这么多随从,我迟早会被抓回来。所以,我想在沿途留下标记,让景安侯府的人顺着标记来找我。”
裴诗景恍然大悟:“所以你方才故意丢簪子,是为了让簪子流通出去?如果被沈大人瞧见了,一定会跟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温嘉月苦笑道:“可惜那乞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不要。”
“没事的,”裴诗景宽慰她道,“以后我帮你丢,除了簪子,还有没有别的物件?”
温嘉月将玉镯摘了下来,想了想,又将绣着月牙的手帕交给她。
这两件都不算太显眼,裴怀谨应当发现不了。
她的簪子还是先留着吧,头上空了,立刻便会被发现。
裴诗景一边将东西收好一边说道:“到时候你提醒我放在何处,我再找机会。”
温嘉月点点头,轻舒一口气。
裴诗景忽的问道:“不过,你确定沈大人会派人找你吗?”
“会的,”温嘉月坚定道,“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