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并没有陷入另一番热议,而是很快空静下来。
罗棣喝完一壶茶,起身离去,和看向雕花窗柩外的女修擦身而过时,他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这位女修单看背影称得上瘦削,如墨长发垂落,却连其中一根发丝蜿蜒的弧度都透着股韧劲。
他莫名觉得熟悉。
这份熟悉感来自于云州近日重新被人提及的永安郡主。
罗棣当年之所以成为琅轩客,概因他从永安处得到了一个消息。
主城城主府中老祖意欲夺得仙胎的消息是如何被万知楼和赵何衍知晓的?
其实,并非那位老祖自己露出马脚,只是他得见永安郡主时看到了那位少女额间晦光。
万知楼作为九州排得上号的势力,罗棣能拜入其中,自然身有所长,他修炼天赋虽一般,但于观气望神上却颇有造诣。
他从永安顶着的那道明明灭灭的晦光中看到了城主府老祖将要破茧而出的魂种。
这一消息堪称惊悚。
自然,他也因此得到了万知楼的重视,来日赵何衍率兵攻下城主府也算师出有名。
罗棣转过身,走到茶楼外时,又想起来,他之所以得见永安,其实和三年前见到那位询问自己杜天秘府相关事宜的女修是同一个原因,
杜天真尊手中珍藏不少,其中最为有名的自然是归一鼎,
没想到连永安都铩羽而归的秘境,这些年轻的后生居然能够携鼎而归,更借此补全了封魔禁制。
罗棣面上不由得带上一丝笑意。
后生可畏。
他身为道途上的先行者,心中更多的是庆幸。
千林城近日实在热闹,罗棣迈入人潮前,最后一个念头却是......
“相传杜天真尊手中还握有一颗三生石,”
“不知何时能够现世......”
紫英赶来寻姜丝时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味,他屁股还没挨到板凳,一水儿的话便吐露出来:
“姜道友,你可知我方才都听说了什么?”
姜丝给他斟了杯茶,点头:“可是和莫西合有关?”
紫英还没说完的话顿时一止,张着嘴站在那儿,表情莘莘道:
“你都听说了啊?”
他撇撇嘴,兴味顿时散了大半。
姜丝何止听说过,
还亲眼所见了呢!
紫英喝了半口茶水,品出过于寡淡的茶香后便将茶杯放下,
“那位炼器师和我爹是旧时,虽然我爹......”
他没把话说完,只继续道:“但是本少这两分面子还是有的,”
“不过炼制法衣少说也要半月,”
他撑着脑袋,一时间心中又有些纠结。
又想早日回去,免得爹娘被那小白脸迷惑的更深,又不想自己的生活再次陷入此种毫无意义的争斗中。
姜丝看了眼身飞天外的紫英,并未出声打扰,可这小子的思绪越飞越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跟没有尽头似的,
她将茶盖合上,瓷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咯噔声,
紫英回过神来,听姜丝道:
“紫英道友,”
“既然法衣的炼制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先在城中寻个住处?”
紫英一愣:“寻?”
他一脸神色如常:“我爹在千林城中恰好有一处空置的院舍,”
“倒是勉强够我们住。”
姜丝:......
别院位于城中,却闹中取静,竹林环绕独有一份清幽。
“姜道友,你自寻一处空屋!”
紫英咧着嘴:“我近日所得颇多,需要一段时日消化,咱们十五日后见!”
比起心境本就难有起伏的姜丝,这三年的敕渊积淀显然对紫英的修途更为有益,若能把握住这一场静修带来的好处,紫英保不准能凭此抓住迈入金丹的一隙灵光。
加之于敕渊中得到的玄煞净芝,凝结金丹后的紫英来日绝非无名。
姜丝寻了一处临泉小院,布下禁制后内视自身,
三年过去,丹田中的剑兰花种已然破土,她心念一动,却见十八道剑气犹如兰花于座下盛绽,姜丝被拱卫其中,如众星捧月,如百花吐蕊。
看着的确美妙,但也不能忽略其中所藏的凛冽杀意。
姜丝静感其中玄奥,时间涓滴流逝。
一晃十五日便过,紫英神采奕奕的找来时,见到姜丝时面上强自按捺的得意之色再也掩藏不住:
“姜道友,”
“法衣已成!”
当时姜丝将鲛月纱一分为二,只将一半让紫英拿去制作法衣,当然,一半的分量也绰绰有余。
紫英见到面前情绪称得上寡淡的女修面上露出欣喜之色,顿时得意更甚,他递给姜丝一储物袋:
“瞧瞧!”
听那位炼器大师所说,这法衣里头可另外加了不少好材料进去,光是防护法阵就刻了九道,还不提其余诸如避水,防尘之类的小阵法。
不过其中所费心力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
他嫌丢面儿。
姜丝接过,道了声谢,当着紫英的面将储物袋中用锦盒所装的法衣拿出,
薄如月下雾霭,衣袂微光轻漾,如碎星坠潭后泛起的涟漪。
领口与袖缘以同色冰蚕丝捻出暗纹,形似鲛鳞,衣身无绣无缀,后腰处却以一道云水绦收束,绦结悬着三粒玲珑海玉珠,
繁简相宜,并无外显的奢华,但着实漂亮!
姜丝眼中尽是欣喜,她捧着月白色的法衣问紫英:“可有名字?”
紫英这时候反而强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好像拿出这样一件法衣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但事实是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都不及姜丝此刻手中所捧的。
紫英摇头:“你的法衣,名字自然要留着让你自己取。”
姜丝点头,沉吟片刻后道:
“浪纹锢月,漪动溯尘,”
“便唤它凝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