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被辣得说不出话,但见手上红肿确实消退了些,连忙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清清在他们身后做了个鬼脸,脆生生道:“活该!”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忘忧小馆的伙计们立刻围了上来。
阿圆拎着擀面杖,急得小脸通红:“清清姐姐没事吧?要不是我哥拦着,非说你一定有办法,我早把他们打开花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憨厚的青年,“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阿圆的哥哥阿方挠了挠头,羞赧地笑了笑,悄悄把藏在背后的烧火棍掖了掖。
其他伙计也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有的要去熬补汤,有的要给她揉揉肩膀。清清看着他们,心里暖意融融。
至于每月亏损......先亏着吧。
“对了,”阿圆想起什么,狐疑地看了白砚辞一眼,压低声音问:“那些人怎么会中断肠草啊?该不会......”
她紧张地拽了拽清清的袖子,只以为白砚辞原本打算给她们店下毒。
“傻瓜,哪有什么断肠草,”清清忍俊不禁,“就是香叶苏和木樨芽啦!”
见众人一脸茫然,清清耐心解释。
香叶苏本是驱蚊良药,木樨芽常用来给酱菜提鲜。她偶然发现,这两样混合后竟会引发皮肤红肿,于是方才借着取银子的机会,悄悄抹在了银锭上。她自己隔着衣袖和帕子,自然毫发无伤。
阿圆瞪大眼睛:“那为什么吃辣椒可以解呀?”
“才不能解呢,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过一炷香也会慢慢好的。”清清噗嗤一笑,狡黠地晃了晃拳头。
“我就想整整他们。”
“清清姐姐好厉害,”阿圆双眼放光,满脸崇拜,“你要是去当大夫,一定会是神医!”
“熟悉百草万物,又不一定非要当大夫才行。”清清神情有些怔忪,停顿几秒后揉了揉阿圆发顶。
“只要善于发现,人人都能做到。”
众人说说笑笑正要回店,白砚辞在身后唤道:“孟姑娘。”
清清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刚刚忘记让歹徒交出元宝了,他不会要她赔吧?
“......谢谢。”白砚辞声音很轻。
清清闻言松了口气,摆了摆手,打算趁他没想起来赶紧开溜。
刚迈出两步,又听白砚辞唤她:“等等!”
清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他。
白砚辞张了张嘴,那句“对不起”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却变成:“明日、明日我有空,可以......教你做翡翠饺。”
“哦。”清清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砚辞站在原地,懊恼地握紧了拳头。
待伙计们收拾好店面,白砚辞独自上了三楼。他站在窗前,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对面热闹的忘忧小馆。
透过敞开的门窗,他看到清清正和伙计们说笑。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鲜妍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清清从店里出来,白砚辞慌忙躲到一旁。他心跳如鼓,等了一会儿,才又悄悄探头。
街上已经不见那抹鹅黄色,连店外指桑骂槐的特供菜牌也都撤了个干净。
情愫如春溪破冰,他不由暗自雀跃起来。
明日教她做翡翠饺时,该从和面开始教起,还是先讲馅料配比?若是她学得笨手笨脚......
白砚辞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竟觉得那样的场景也颇有趣味。
对面小馆里,阿圆正将所有菜牌都收进筐里。
“姐姐怎么全撤了?别人还以为咱们认输了呢。”
“忽然觉得没意思罢了。”
清清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围裙系带,“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横竖与咱们没关系。”
阿圆促狭一笑:“没关系还去救人?那些家伙凶得很。”
“无论换作谁被欺负,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阿圆闻言,不由眼圈微红。她和哥哥正是因战乱逃荒来的,若非清清收留,早饿死在了荒郊野岭。
暮色渐沉,清清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出神。
慕容英说过,她因为遇到泥石流受伤失忆,被曾经受过她恩惠的花匠所救。
世间因果,就是这样一场善意的轮回。
“姐姐,”阿圆凑近几许,“你真对白公子没意思?方才他看你的眼神,定是后悔之前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清清擦桌子的动作没停,连头也没抬:“他有什么可后悔的?就算后悔,也不影响他心里看不起我。”
阿圆不认同地撇撇嘴:“戏文里的欢喜冤家不都这样?越是在意越要斗嘴......”
“那不一样。”清清将抹布扔进木桶,溅起几点水花。
“戏文里的公子哥儿嘴上嫌弃,心里却是敬重姑娘的。可白砚辞——”
她声音低了下去,“他打心眼里就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
说来大齐是女帝当政,怎么还会有他这么迂腐的人?
“说到这个,”阿圆歪着头,眼睛忽闪忽闪,“大梁虽无女帝,却是列国中唯一许女子为官的呢。”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清清耳边,将听来的传闻娓娓道来。
“听说这都是因为那位已故的医仙皇后。她原是天下第一神医,为救疫病而亡。天子在她生前开了女子入仕的先河,待她香消玉殒后又一举废除六宫。”
“啪嗒——”清清手中的抹布落在柜台上,怔怔道:“竟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阿圆双手托腮,眼中闪着向往的光,“若不是遇见姐姐,我和哥哥原打算逃去大梁的。”
不知为何,清清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像是被谁揪了一下。
阿圆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碰了碰她手臂:“姐姐?”
“没事。”清清回过神,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去大梁看看了。”
她垂眸望着柜台上的木纹,想起了慕容英说过的话——
她的家,就在大梁境内的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