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大齐国都天启城。
城中最热闹的街市上,一家名为“忘忧小馆”的饭铺门前排起了长队。
一个梳双鬟的黄衣少女正踮脚往招牌上挂新写的菜牌。
今日特供——“气死对面”包子!
对面“玉馔轩”三楼窗口,一袭青衣的清秀男子冷哼一声。
“粗鄙。”
修长的手指轻敲窗棂,身后立即有伙计推出新招牌——特供“碾压小馆”翡翠饺。
“哎呀呀,成天用鼻孔看人,还不是偷偷学我!”少女皱了皱鼻子,叉腰朝楼上喊。
“白大厨,学人精!”
白砚辞被说得面颊通红,“啪”地关上了窗户。
不一会儿,有伙计端着食盒出现在忘忧小馆前。
“我们老板说了,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美食。”
饺皮薄如蝉翼,透着翡翠色,馅料若隐若现。
清清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有松露、核桃、虾仁......”
她放下筷子,转身就跑,“伙计们快记下来!下一道招牌菜有啦!”
“你!”白砚辞气得双手直抖,按捺不住从门后走出。
“这明明是我独创的......”
“不要这么小气嘛。”少女嘻嘻笑着,上前几步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
“我跟你换,总行了吧?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偷心蜜枣’~”
白玉堂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立刻僵住。
“这不是城西点心铺卖的糖枣吗?”
他恨得咬牙切齿,围观群众却起哄起来。
“白公子又脸红啦!”
“他和这孟姑娘斗嘴,哪次占过上风?”
“玉馔轩的东西真是好吃呐,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去忘忧小馆,孟姑娘说话听着就让人高兴。”
清清笑着跑回后堂,差点撞进一个怀抱。
“还在跟对面过不去呢?”慕容英稳稳扶住她的肩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蒸笼。
“忘了身子刚好?总是这么莽撞。”
“我早好啦!”清清转了个圈,裙摆绽开花朵般的弧度,“你瞧,现在能一口气揉三袋面粉呢!”
说着她从柜台捧出本账册,“这个月分你的利钱是......”
只见账页上歪歪扭扭记着:收留逃荒兄妹工钱二两、赊给孤老张婆药钱五钱......最后一行总计“亏空三两半”。
慕容英挑眉:“这就是你说的‘不占便宜,分我一半利润’?”
“失误,纯属失误。”清清捂住脸,摇了摇头。
“下次一定。”
“你啊。”慕容英笑着摇头,指尖弹在她额上。
“战事吃紧,明日我要北上,月余不得回来。”
“真的?”清清眼睛一亮,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那分你的钱就等你回来再说啊!这可是你人不在,不是我故意拖欠~”
“随你。”慕容英失笑,转身时却随手将一袋银两塞进柜台抽屉。
“别又收留太多人,把铺子吃垮了。”
“知道啦知道啦!”清清推着他往外走,却在门槛处拽了下他衣袖。
“那个,北边冷,记得多带件......”
话未说完,慕容英已解下自己的墨狐大氅披在她肩上:“进去看店吧,别冻着。”
说罢大步流星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清清姐姐,”小丫头阿圆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慕容大人对你真好,你们是不是......”
“小孩子懂什么。”清清揪了揪大氅毛领,上面还残留着梅花香。
“我跟他就是、就是......”清清边说边拉开抽屉,见着里面的钱袋,不由一愣。
“就是什么呀?”阿圆歪着头追问。
“就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清清心中一暖,嘴上却道,“你看他,临走还不忘盯着要钱。”
两年前她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若说毫无特殊一定是骗人,可若说喜欢,似乎也谈不上。
小丫头不死心:“那姐姐喜欢白公子吗?他虽然老是冷脸,总说我们店坏话,经常对着干......”
清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都说了他那么多毛病,还问我喜不喜欢他?”
小手在柜台上一拍,“我脑袋又没有问题!”
盯着对面忘忧小馆门前的两人,白砚辞手指捏紧,无意识地在账本上划出一道墨痕。
他不止一次目睹那气度不凡的男子出入忘忧小馆。虽不知其具体身份,但看腰间玉佩与通身气派,便知绝非寻常人物。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与男子这样亲密!
“掌柜的,新到的菌菇要入库吗?”伙计在门外请示。
“做成馅料。”他将毛笔掷在砚台上,猛地站起身来。
“今日特供改成‘不知检点’糕!”
伙计一个踉跄:“这、这名字......”
“照做就是。”白砚辞拂袖而起,转身时瞥见清清身上披着那件大氅。
他推开窗户,料峭的风灌进来,却吹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次日清晨,玉馔轩的伙计们看着对面新挂出的“假正经汤面”招牌,齐刷刷想到了自家掌柜。
白砚辞正在厨房摆盘,闻言手腕一抖,精心雕琢的萝卜花掉在了地上。
“把新研制的‘厚脸皮酥’端过去。”他声音冷得像冰,把原本要扔掉的萝卜花按在了那叠酥饼上。
这下,清清真的生气了。
“白砚辞!”她冲出门,黄裙在春风里翻飞,“你什么意思?!”
往日两家虽争锋相对,不过是在菜名上斗嘴。今日这般直白的羞辱,还是头一遭。
白砚辞立在门槛内,露出半张冷脸:“字面意思。”
他声音不大,却句句难听,“孟姑娘若是听不得实话,不如关了那哗众取宠的铺子。”
清清气得都要裂开,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白砚辞见状心头一刺,他隐隐后悔,可看见她店里那件挂着的大氅,开口就成了更冷的讥诮。
“你这套在我这儿,不过徒惹人厌。”
清清脸色一白,用力抹了抹眼角,一声不吭转身。
两店之争自此彻底变了味。
从“没心肝冻膏”到“黑心肝烩饼”,从菜名牌打到价格战,连跑堂的小伙计们迎面遇上都要“哼”一声别过脸去。
这日午市刚过,清清正趴在柜台算账,就听街上一阵喧哗。
抬头望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一脚踹开了玉馔轩的大门。
“白砚辞呢?叫他滚出来!”刀疤脸嗓门震天。
“我兄弟昨儿吃了你家的东西,上吐下泻到现在!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