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马车碾过帝都冥殇城街道的青石板路,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声响。皇家副总管亲自执鞭,马车前后,皇家宫廷轻骑如黑色浪潮开道,彰显着车内二人的不凡身份。森与赫尔瑞并排而坐,前者衬衣内,用圣物 “钢铁之心” 打造的项链泛着幽光,丝丝凉意顺着肌肤渗入,不断冲刷着他神识中残留的燥意。那项链造型古朴大气,暗金色的链条缠绕着核心已被凝缩的 “钢铁之心”,边缘雕刻着神秘符文,贴在森的肌肤上,在衬衣内幽幽发着淡淡的光晕。
森怀中,一块崭新的功勋令牌沉甸甸的。相较于上次的 “钢铁侯” 令牌,这块 “护国侯” 令牌华丽至极。其以赤金为底,镶嵌着璀璨的蓝宝石与红宝石,勾勒出帝国的山河图景;正面 “护国侯” 三个大字苍劲有力,背面 “世袭罔替” 四字古朴厚重,彰显着这份荣耀的至高无上。可森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他的记忆如破碎的镜面 —— 记得那日夜晚跟随神秘人踏入赤血殿地下密室,目睹虚影狼头袭击血皇,自己挥剑刺向魔物;也记得在地下石室与石人激烈比斗剑法,还学会了对方独特的招式;最后自己压抑到极点,一剑刺破石室屋顶重见天日。除此之外,中间的许多片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森从石室逃出来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皇家花园中血皇席立海目光如炬,打量着森,从那眼神中,既看到了尚未完全消散的杀戮欲望,也察觉到了一丝难得的清明。血皇没有犹豫,当即将早已备好的项链赐下,命森贴身佩戴,随后朗声道:“森?赫尔金于朕、于帝国有莫大功劳,但功劳内容不得外传。特赐森为‘护国侯’,世袭罔替,另赐金币万枚,于落日城堡堡主府旁择一良地修建侯爵府!” 森迷迷糊糊谢恩后,被仇云山带去让皇家御医仔细检查,确认无大碍后,便与赫尔瑞一同离开皇宫。
皇宫御花园凉亭内,只剩下血皇与赫尔瑞二人。血皇凝视着远方,开口问道:“你觉得森把那洪荒意志压制住了没有?”
赫尔瑞心中一紧,惶恐答道:“陛下,森眼神清明,思路清晰,应该压制住了。”
血皇眉头紧皱,沉声道:“希望如此。你务必看紧他,若他走上魔道,上古魔物有复苏迹象,立刻杀了他。”
赫尔瑞心中满是纠结,迟迟不愿回应。血皇猛地转身,低声呵斥道:“这是你作为众生守护者的职责,也是上代众生守护者的交代!”
赫尔瑞心中一紧,无奈之下,他只得低头应下:“是,陛下。”
赫尔瑞抬头,目光追随血皇望着远去的森。森仿佛心有灵犀,回头一望。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森只是淡淡一笑,便跟着仇云山离去。赫尔瑞望着那背影,心中满是苦涩,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破碎。而血皇却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今生再见到自己的挚友阿尔法几乎不再可能。
森的思绪又回到离开皇宫的马车内,森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压抑的沉默:“赫尔瑞,你知道吗,我到底是怎么了?”
赫尔瑞从愣神中拉了出来,强挤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没什么,你在皇宫为了救陛下被上古魔武侵蚀了意志,好在你意志坚强,挺了过来。陛下赐你的‘钢铁之心’项链,能稳定心神,不会有大碍的。”
森掀起马车窗帘,窗外帝都街道繁华热闹,人来人往,可他却觉得与这一切格格不入。在地下石室发狂的那几日,让他身心俱疲。此刻,他无比想念圣山学院宁静的氛围,想念落日城堡里继父打铁时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才是他渴望的平静与安稳。
此时马车外,狂热的欢呼声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震得马车的窗帘都微微发颤。
街道两旁,酒馆的招牌在风中摇晃,麦芽香与烤肠的焦香混杂着人群的汗味,弥漫在空气中。各色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不同学院的徽章,其中圣山学院的高山与圣光学院的白鸽加圣光最为醒目,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激烈对决。
森靠在马车柔软的丝绒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 “钢铁之心” 项链的棱角,冰凉的触感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困惑与不安。这几日在皇宫的经历如噩梦般挥之不去,那灯火闪耀的石室、疯狂的剑影,还有自己失控的模样,都让他心有余悸。他抬起头,望向对面的赫尔瑞,目光中带着询问,想刨根问底又不知从何说起。
赫尔瑞撩起金丝织就的车帘,看着街边沸腾的人群,眼神中忧虑无法掩藏。他放下车帘,转头对森说道:“阿森,今日便是帝国雄鹰杯御马大赛的总决赛。这几日我们被困在皇宫,外面可热闹疯了!从达官贵人的奢华晚宴,到平民百姓的街头闲聊,话题全是这场御马赛。大家争论着究竟是圣山学院能扞卫荣耀,还是圣光学院黑马逆袭,还打赌哪位骑手能被艾泽拉?锋刃选中,去参加一年后的五大帝国御马众神杯联赛。” 他顿了顿,苦笑一声,“这几日的冥殇城,彻底成了不夜城,酒馆通宵达旦地营业,球迷们彻夜狂欢,这场联赛的热度,比想象的都炽热,学院的御马队还有我们逆天小队的成员每天都捎信问我,你何时归队。”
森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圣光学院?” 他努力回想,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起来,“是开幕式上,那支骑着清一色白马,队伍整齐得如同刀切,经过观展台时,让圣女妮雅和知央大神父都起身示意的队伍?”
赫尔瑞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正是。可别小瞧了这圣光学院,它表面上是帝国的学院,实则是光明教会的直属教廷学院,坐落在帝国与阿尔图斯帝国交界的敏感地带。这些年,光明教廷打着‘传播光明’的旗号,在混乱的阿尔图斯帝国搞起了‘施粥传教’。他们不再只盯着贵族精英,反而向贫苦平民敞开大门,一碗碗免费的粥,就换来了无数信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再加上教廷不遗余力地投入资源,圣光学院的规模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学员数量如今已经稳居大陆之首。去年圣殿骑士团选拔,十个人里就有三个来自那里,这实力,不容小觑啊。” 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更关键的是,教廷一直谋划着裁决骑士团的成立,想以圣光学院的骑士殿为根基,再打造一支只听命于他们的武装力量。血皇陛下一直死死按住,没让他们得逞,但这事儿,始终是血皇陛下心中的一根刺。”
森的瞳孔微微收缩,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他坐直身体,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所以,今天这场比赛不简单……”
“没错,今天这场比赛,远不止一场普通的竞技那么简单。” 赫尔瑞靠回座椅,神情严肃。他望着马车顶部精美的花纹,缓缓说道,“光明教廷与帝国,表面上是合作共赢,实则各怀鬼胎,暗潮涌动。这种隔阂,得从多年前讨伐冰雪帝国的那场战争说起。你还记得通史课上,老师讲的那段历史吗?”
森点了点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课堂上,星云老师低沉的讲述、泛黄的羊皮卷上记载的惨烈战役;赫克托老师在无尽森立中对于光明教廷的不认可;还有苏一学长的真实身份乃是冰雪帝国的皇子,这些都在他脑海中交织。“老师说,冰雪帝国政教合一,宗教势力与黑暗势力勾结,为了维护大陆稳定,帝国才出兵将其覆灭。”
赫尔瑞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与不屑:“可根据帝国情报部门的深入调查,当时冰雪帝国的黑暗势力渗透,远远比不上如今的光明教廷。依我看,那场战争,不过是光明教廷打着‘正义’的幌子,裹挟着血皇陛下发动的一场信仰之战。他们渴望扩张,渴望更多的信徒,而冰雪帝国,就成了他们祭旗的牺牲品。”
森愣住了,这与他以往所认知的历史截然不同,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撞击着他的世界。他想到了苏一对复国的执着,想到了学长眼中的痛苦与仇恨,心中一阵刺痛。“那帝国为何不直接吞并阿尔图斯帝国?这样不就能更好地掌控局势,也能阻止教廷的扩张了吗?”
“吞并?谈何容易!那正中教廷的下怀!” 赫尔瑞激动地挥了下手,眼中闪烁着焦虑的光芒,“一旦帝国接手阿尔图斯,教廷就能名正言顺地以‘传播教义,安抚百姓’为由,堂而皇之地在那里扎根扩张。到时候,他们的势力将如野草般疯长,再难遏制。现在这种混乱又微妙的局面,看似糟糕,实则是帝国在尽力制衡教廷的无奈之举。”
森哑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苏一在无尽森林中谈及复国时的坚定神情,心中满是同情与无奈。“这么说,冰雪帝国的子民,岂不是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他们何其无辜……”
赫尔瑞沉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怜悯:“是啊,可在这乱世之中,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帝国不允许教廷无限制地做大,可即便如此,圣光学院的发展依旧势不可挡。他们的骑士殿学员快破万了,这哪是学院,分明就是一个庞大的准骑士团。再这么放任下去,说不定哪天,他们就能凭借自身的力量统一阿尔图斯帝国。帝国刚覆灭了一个政教合一的冰雪帝国,又怎么会允许另一个以光明教义为信仰的政教合一帝国崛起?”
森皱着眉头,满脸困惑:“可光明教义教导人们向往光明、与人为善,这听起来挺好的,怎么会引发这么多纷争?”
赫尔瑞凝视着森,眼中满是无奈。他知道,这些复杂的权谋与信仰之争,对于单纯的森来说,太过晦涩难懂。他斟酌着措辞,缓缓说道:“阿森,信仰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命题。光明教义确实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愿景,但它太过纯粹、太过理想化。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完美,太过理想化的东西,往往包容性极低。对外,他们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信奉光明,容不得半点异见;对内,为了维护这种‘完美’的假象,虚伪与谎言便悄然滋生。” 他停顿片刻,神情变得更加郑重,“而且,这背后还牵扯到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危险的隐秘 —— 未来的神魔大战。人族与神明之间的关系,远比我们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得多,说到底,就是一场‘谁服务谁’的权力博弈。”
森一脸迷茫,赫尔瑞的话如同天书,让他摸不着头脑。那些关于信仰、权力、神明的复杂论述,在他脑海中搅成了一团乱麻。
赫尔瑞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额头:“是我讲得太复杂了。简单来说,教廷背后站着神明,就像光明教廷背后是光明之神,黑暗教廷背后是黑暗神。这些神明,他们的意志、他们的需求,与人族并不总是一致的。而我们人族,又怎能甘心永远成为神明的傀儡?这场关于信仰、关于权力的斗争,其实就是人族在努力争取掌控自己命运的过程。”
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眼中的困惑依旧没有消散。“那这和今天的御马赛,到底有什么关系?”
赫尔瑞扶了下脑袋,苦笑道:“也难怪你不明白,这些事儿,就算是我,也是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才逐渐了解的。今日这场御马赛,看似是学院之间的竞技,实则是帝国与教廷博弈的重要战场。如果圣光学院夺冠,一年后,他们的主力队员就能代表帝国参加众神杯比赛。你想想,圣光学院是教廷的直属学院,这不就意味着教廷可以借此机会,堂而皇之地代表帝国在五大帝国面前展示力量?而且,一旦他们夺冠,教廷肯定会趁热打铁,再次向血皇陛下施压,要求成立裁决骑士团。到那时,局面将更加难以控制。”
森心中一震,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他随即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这些离我太遥远了,我不过是学院御马队前锋替补的替补,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操心。”
赫尔瑞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凝重:“不,阿森,事情有变,而且,已经离你很近了。我们学院的前锋,三日前在比赛中,被疾风学院发起针对挑战,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而前锋替补,昨天在比赛中也遭遇恶意冲撞,同样重伤退场。”
森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针对?这绝不是巧合!” 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作为圣山学院御马队的一员,他深知御马赛的战术。如此精准地针对圣山学院的前锋,只有一种可能 ——“看来这次帝国御马联赛中,至少有两支参赛队伍已经投靠了光明教廷,与他们暗通款曲!”
马车突然减速,外面传来侍卫的禀报声。森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血色的纱幕。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们现在去,我还能参赛吗?”
“应该来得及。” 赫尔瑞毫不犹豫地说道,“按照规矩,帝国御马联赛的总决赛,必须等血皇陛下当场,才能开始。我们出发时,陛下还未动身,只要我们赶快归队,一定能赶上。”
森忽然又沉默了,他的脑海中依旧不断闪过在石室中疯狂挥剑的画面,那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仿佛又将他吞噬。终于,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试探与不安,轻声问道:“如果今日圣山学院御马队的前锋队员没有出现因伤不能上场的话,是不是…… 我还得困在皇宫?”
赫尔瑞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脸色变得苍白。清晨血皇审视森的眼神、那句冰冷的 “看好他” 的嘱托,还有大总管仇云山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此刻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片刻后,赫尔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森的手,目光中满是真诚:“别瞎想!我们一起进的皇宫,自然要一起出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你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森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嘴角扬起一抹释怀的笑。他用力回握住赫尔瑞的手,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我就等你这句话。在那石室里,我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不停地挥剑,却看不到一丝希望,那种孤独与绝望,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还好,我冲出石室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马车外的欢呼声更大了,赶马车的皇家副总管传声道:“殿下、阁下,皇家竞技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