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嘉豪抬眼望见门口，峰哥几人身后，母亲柳絮正拉着张晓燕往里走。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坐立难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还会找来。
“嘉豪，你给我站住！”柳絮一眼瞥见小儿子悄悄起身，作势要溜，当即厉声喝止。
先前陈勇军提了句“张晓燕”，她心里还惊讶了一下，不过也只当是同名同姓。
毕竟这世上重名的人多了去，可后面根据其讲述，才发现世界竟小到这般地步——嘉怡竟是张家大女儿的孩子！
说起来，两家老一辈本就交情莫逆，到了他们这一代，更是亲如手足。
当年小儿子嘉豪和张家小女儿晓燕年纪相仿，自小在一个大院里疯跑，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长辈们玩笑般提过娃娃亲，圈子里几乎都默认了这对小儿女的情分。
当初他们决定来莲花县时，嘉豪正和晓燕腻得蜜里调油，他们俩压根没想着带他来。
可谁曾想，他们带着小女儿晓霞到了莲花县还没一个月，这小子竟也巴巴地跟了过来。
问他缘由，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打岔敷衍，他们还特意打电话问张晓燕母亲，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那会儿双方长辈都觉得，小年轻拌嘴闹别扭是常事，以俩孩子的情分，过阵子自然就好了，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不想后来变故接踵而至：小女儿晓霞差点被拐，张家外孙女嘉怡失踪，再加上嘉豪和晓燕本就都是犟性子，又隔了千里之遥，就暂时都没去提这事。
他们原打算这两天回J市，到时候约上张家一起聚聚，好好撮合俩孩子，让他们单独聊聊，把话说开。
没成想，张晓燕今天竟直接找来了。
方才陈峰几人一五一十说清前因后果，柳絮气得差点没背过气。
这小儿子简直是个猪脑袋！什么事都没弄明白就瞎琢磨，平白让晓燕委屈了一整年，这叫什么事！
“妈，我之前答应了买烟花，这就去……”候嘉豪还想找借口溜。
“急什么？晚点再买也不迟！”柳絮瞪他一眼，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我……”候嘉豪还想辩解，张晓燕却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委屈：“嘉豪，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晓燕，我不是……我就是……”看着心爱之人眼圈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候嘉豪顿时慌了神，所有的闪躲都抛到了脑后，下意识上前替她擦泪。
哪怕自己心里早已被那道过不去的坎划得千疮百孔，他也终究舍不得看她掉眼泪。
“你还记得红军表弟吗？”张晓燕望着他，声音幽幽的，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红军？记得啊，他不是去法国留学了吗？”候嘉豪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发愣。
小时候张晓燕的表弟红军常来大院，年纪相仿，几人总凑在一起玩，自然认得。
只是隔了这些年，怕是见了面也认不出了。
他先前倒是听晓燕提过红军去法国留学的事，不明白她这时候提这个做什么。
“他去年回来了，12月28号那天，去了我家。”张晓燕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紧紧锁着他。
那眼神里的嗔怪与委屈，几乎要将候嘉豪溺毙——她恨不得此刻就扑上去咬他一口，为了这荒唐的误会，她熬了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嗯？12月……”候嘉豪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整个人僵在原地。
12月28号？不就是那天……他撞见的那个日子？
可就算是表姐弟，牵手也就罢了，那亲吻手背又是怎么回事？
他心头的疑惑还没散去，就听张晓燕继续说道：“法国有种礼仪叫亲吻手礼，那天我好奇问红军，他就给我演示了一遍。”
候嘉豪顿时如遭雷击，瞳孔骤缩，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那天的人，是晓燕的表弟红军？
这时陈峰在一旁慢悠悠补了句：“嘉豪，欧美那边确实有亲吻手礼的传统，算是一种礼节，你要是不信，回头可以去查查。”
“我……我……我……”候嘉豪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的茶几，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耳光，火辣辣地烧。
原来，他一直在误会她！
原来，他让她平白受了这么久的委屈。
而这一切的根源，竟是他自己的胆小懦弱——自去年那天起，他无数次想找晓燕问个清楚，却又一次次逃避。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怕，怕听到那个最不愿听的答案，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失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响起。
候嘉豪猛地红了眼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恨自己的自以为是，恨自己的懦弱逃避，更恨自己伤害了心心念念的姑娘这么久。
“啪啪……”他像是不知疼似的，一下接一下，用尽全力扇着自己的脸，每一下都带着浓浓的自责。
“嘉豪！”
“嘉豪你住手！”
众人惊呼着上前，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离得最近的张晓燕反应最快，慌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方才那一下太突然，她没拦住，这会儿候嘉豪又要扬手，她和赶过来的柳絮一人抓住他一只手，死死按住。
“你怎么这么傻？不痛吗？”张晓燕攥着他的手腕，看着他红肿的脸颊，嘴角甚至泛起了血丝，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先前那些咬牙切齿的惩罚念头，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晓燕，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候嘉豪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张晓燕面前，泪水混着愧疚滚落，哽咽着还想挣扎着打自己。
张晓燕急忙蹲下身，一把将他紧紧抱住，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又带着坚定：“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客厅里，两人相拥着，仿佛要将这一年的隔阂与委屈都揉进怀里。
陈峰几人相视一笑，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该给这对苦尽甘来的年轻人留点空间了。
至于候嘉豪还会不会再打他自己耳光！
咳咳，打两下就打两下吧，谁让他让人家姑娘委屈了那么久。
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