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彻愣住，他以为肃王是为了陛下的旨意烦心，不想问出的却是此事。
他回想片刻，道：“郡主罹患喘症，吃食上极为谨慎，似乎是不能吃胡桃。属下记得，有一年中秋节，母亲做了些糕点，送去王府，其中有一道七返糕，加了少许胡桃，结果郡主喘症复发，呼吸不畅昏了过去，郎中行了针方才缓解。”
话音落，奚靳大步走了进来，他肩膀上落着白霜，风尘仆仆，未等行礼，肃王便问：“太后如何了？”
奚靳抱拳道：“回禀殿下，吴嬷嬷已将解药放在太后的参茶中，太后并无性命之忧，此次吴嬷嬷为太后挡下一箭，此后太后会更信任她。”
肃王对这样的结果极为满意，他道：“荀湛和方笑亭在荷塘小筑见过靖阳王，他活着的消息一旦传开，吴嬷嬷首当其中会被怀疑。本王只好安排一场危急救主的戏码。太后一向感情用事，如此一来，可以保住吴嬷嬷。”
奚靳的眉梢微挑，带着几分得意：“太后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吴嬷嬷故意支走禁军和武宁卫，给龙甲军制造刺杀太后的机会。王爷将珩王引去万景园，又将龙甲军被珩王所杀的消息告诉禄奇，引得禄奇找珩王报仇，如此环环相扣，既除掉了珩王，又不会引陛下怀疑，实在是一举多得。如今只要等珩王一死，那殿下在朝中便再无威胁。”
肃王把玩着书案上的一方私印，面色异常平静，他道：“珩王府有什么消息？”
“太医一直没有离开，天快亮时，有不少武将前往，但都被挡了回去，陛下今早下了旨意，不让任何人上门探望，打扰珩王养伤。另外，青城郡主昨夜去了珩王府，至今尚未回府。”
肃王把玩印章的手蓦地一顿，抬起眼帘，语气低沉：“她整夜都在珩王府？”
奚靳道：“是。依属下看，珩王应该病得很重，郡主与他交好，所以才没有急于离开。”他一顿，忽然想起什么，“殿下之前说，等郡主见过陛下之后就找机会除掉她，属下已安排好人手，可以随时动手……”
“不必了！”肃王语气生硬，打断他的话。
奚靳明显一愣，有些担忧道，“青城郡主知道殿下太多隐秘，她之所以在陛下面前隐而不发，只是顾忌两位侍女的性命罢了，她在珩王府整晚，想来已将一切向珩王和盘托出，但如今珩王重伤卧床，只要将郡主灭口，死无对证，珩王就无计可施……”
肃王摇头：“从珩王破困龙阵，逃出千机谷的那刻起，迟早会知道这些隐秘，青城说与不说，区别不大。靖阳王出现在荷塘小筑，就连荀湛和方笑亭都能推测出此事与本王有关，何况珩王，正因如此，本王才不得已向陛下透露靖阳王侥幸逃生一事。珩王智计无双，在看到山谷处的困龙阵时，就已经猜到本王欲置他于死地。我与他，彼此心知肚明，他之所按兵不动，只是没有直接的证据罢了。”
“殿下说得是……”奚靳似乎还是不放心，“可若非青城郡主放走荀湛和方笑亭，靖阳王也不至于被暴露，说起来，这皆是青城郡主的过……”
“奚靳，”肃王截断他的话，“你打探消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奚靳不敢多言，抱拳告退。
肃王冷冷地瞥了眼他的背影，待脚步声远了，才道：“跟着他，本王要知道，究竟是何人，非要杀青城不可？”
裴彻应声前往，过了一刻钟，他匆匆返回，面露难色。
肃王淡淡一笑：“府中就是这些人，奚靳被何人拉拢，本王多少能猜到，有时候睁一眼闭一只眼，不过是觉得于大计无碍，可若是有人为一己私心利用本王身边的人，本王绝不姑息。你不必有所顾忌，如实说便是。”
裴彻这才道：“奚靳刚才去见了王妃……王妃命他尽快寻机会除掉郡主。”
“果然是她！”肃王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叫奚靳来见我。”
奚靳刚回到住所，还没来得及脱掉大氅，就被裴彻再次带到书房。
奚靳只当有什么急事，一路上脚步急促，不想刚一进门，肃王便冷声道：“跪下！”
奚靳愣住，但很快跪倒在地。
肃王不紧不慢道：“王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言听计从，竟敢在本王面前耍弄心思。”
此话再明显不过，奚靳立即反应过来他和王妃的对话被肃王知道了，他大惊失色，连忙道：“殿下罪该万死！王妃爱慕殿下，难免关心则乱，王妃担心郡主会做出不利于殿下的事情，所以才让属下见机行事，并非要破坏殿下的大计，还请殿下明鉴！”
肃王手指摩挲着袖口的织金花纹，冷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青城是何身份？”
不等奚靳回答，他兀自道，“她是平凉王遗孤，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武宁司的副指挥使，靖阳王钟情于她，非她不娶，就连珩王也对她青睐不已。你一旦除掉青城，整个珩王府和武宁司都会与本王为敌，你还敢说不会破坏本王的大计？你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
奚靳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困惑不已，他很想说，如果珩王真的那么在意青城，那青城一旦殒命，珩王悲伤之下，岂非很快就会一命呜呼，可他终究不敢直言，只道：“殿下说言极是，属下糊涂，请殿下责罚。”
肃王的声音透着冷意：“如今诸事未定，随时会有变数，多派人盯着珩王府，若是因小失大，本王定不轻饶！”
奚靳浑身打了个激灵，背上冒出冷汗，连声称是。
肃王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奚靳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肃王枯坐了一阵，视线不经意扫过剑架上摆放的长剑，脑中闪过青城弹剑还鞘的样子，他转向裴彻道：“吩咐厨房准备几样小食，全部放上胡桃，胡桃磨成细粉，量要少。再让人请青城郡主入府，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