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吉略一斟酌,压低声音道:“太后遇刺,珩王殿下回京时又路遇伏击受了伤,陛下命老奴带太医前去珩王府……”
肃王面色凝重:“既如此,就不耽搁詹总管了。”
“老奴先行告退。”
詹吉又施一礼,匆忙上了马车,车轮辘辘,一行人很快走远。
肃王带青城入宫,径直来到紫宸殿。
魏帝端坐在御案后,面色阴沉,一双眼睛锐利有神,自有一股帝王的威势。
两人上前,躬身行礼。
魏帝瞥了肃王一眼,沉声道:“你可听闻太后和珩王接连遇刺之事?”
“儿臣在宫外遇到詹总管,已知晓此事。”
“这刺客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朕命你即刻接管武宁司,查办两桩刺杀案。”
“儿臣领旨。”
魏帝这才看向青城,道:“郡主平安归来,如此甚好。荀湛已经禀报过了,说你是为了救他和方笑亭,才被逆党引去荷塘小筑。朕已命尉琰全面搜查拓跋堃的下落,必会将他抓捕归案。至于荷塘小筑,武宁司已查过,说是早年间山体坍塌后所建,国公夫人喜静,曾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弃用了,不想竟被拓跋堃暗中做为据点,襄国公远在京城,对此事毫不知情,但难逃失察之罪,朕已罚过他一年俸禄。”
果然如青城所料,肃王和襄国公都得以全身而退,襄国公可能真的不知情,至于肃王,毕竟世人不会想到他和拓跋堃是同伙。
青城恭敬道:“陛下圣明。”她微微一顿,很快又道,“臣女猜测,此次刺杀只怕与拓跋堃脱不了干系,他觊觎皇位久矣,只怕他还会继续作乱,还是早些防范的好。”
肃王蹙眉,不着痕迹地睨了她一眼。
魏帝双眼半眯,微微点头:“你所言甚是,珩王前两日着人送来奏折,也提到要加强京城防务,你二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话音落,一名禁军带着栾舟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栾舟跪倒在地,道:“启禀陛下,太医说珩王殿下中了苓兰花毒……”
当听到“苓兰花毒”时,青城心中大骇。
前不久在荷塘小筑,她才中过此毒,解毒后双枝曾告诉她,若是短期内大量摄入此毒,中毒者会极为痛苦,若是长期微量,则很难察觉,而一旦毒发,会心慌气短,最终吐血而亡。
“什么?”魏帝惊惶失色,蓦地站起身,急切道,“现下如何了,太医怎么说,解毒了没有?”
“太医束手无策,殿下如今吐血不止,连汤药都喂不进去了……殿下说,想要见青城郡主一面……”
魏帝又惊又急,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呛咳不止,面咳得通红,他对着青城不住地挥手,青城会意,行礼后随栾舟离开。
青城不知道怎么到的珩王府,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恍在梦中。
珩王府中景色依旧,侍女和仆从来回奔忙,俱是一脸凝重,青城心口一阵阵发紧,她木然地跟在栾舟身后,绕过花厅旁的花圃,穿过一个月洞门,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庭院。
青城隐隐猜到此处就是珩王的住所,果然,栾舟将她带到一间房屋外,不再向里走,敛眉垂首:“郡主去看看王爷吧……”
栾舟平日里话虽不多,但与她熟络后还算开朗,此时却明显有些严肃,甚至悲伤。
青城急匆匆向里走,一眼便看到珩王躺在床榻上,封义跪在一旁,用手轻拭眼尾,见她前来,他以额触地,轻吸鼻翼:“郡主总算来了……郡主好好陪王爷一会吧,属下告退。”
封义低着头,很快退了出去。
青城坐在床边的方凳上,看了过去,珩王双眼紧闭,面色煞白,嘴唇微微发紫,她忍不住轻声唤道:“殿下……”
珩王没有任何反应。
青城握住珩王的手,他的指尖发凉,不似从前那般温暖。
想到刚才相见时他的神情,青城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手掌,泪水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
她心中万千思绪翻涌,与珩王相处的过往一幕幕涌上心头,酸楚愁苦溢满胸口,无计可消。
不知哭了多久,一声悠长的轻叹响起,珩王哑声道:“公主……”
青城如梦初醒,蓦地抬头,一片朦胧水雾中,珩王的面孔模糊不清,她几下抹掉眼泪,凑上前去:“殿下好些了吗?”
珩王起身坐起来,直直地看着她:“公主真要嫁给肃王?”
青城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此事,不由一怔,随即摇头道:“我不会嫁给他,当时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景云和庆星被抓走,所以权衡之下,公主就答应下来?”
青城腮边挂着两颗泪珠,讶然道:“殿下如何知晓此事?”
“得知你被困,我联系了荀湛,他和邯平一直在想办法救你,监视襄国公府时,发现景云和庆星也被带往荷塘小筑。随后不久,我在路上接到钟亭从京中传来的消息,说肃王向陛下请旨,要迎娶你。我就猜,肃王应该是用两位侍女的性命威胁你。你放心,武宁卫一定会救出她们……”
他轻咳两声,青城立即道,“我去叫原嵩来给殿下把脉。”
她说着就要起身,忽然手腕一紧,这才发现整个左手都被珩王攥在掌心。
“别去,”珩王摇头,“告诉我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从荀湛和方笑亭离开后说起。”
青城轻轻抿唇,将这些日子在荷塘小筑的见闻细细道明,又道:“刺杀太后和殿下的那些人就是被肃王所救的龙甲军,今日在松山下射中殿下的正是十二卫中的禄奇……”
她神情严肃,“禄奇他们被肃王蒙蔽,一直以为殿下是屠宫的罪魁,这才伤了殿下,我如今无法表明身份,否则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青城还是有些不解,禄奇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按理说不会伤害珩王才对。
她正想着,珩王不紧不慢道:“公主无需自责,禄奇并没有伤到我。”